季洵握着方傾的手,聽完了他叙述的整件事。
待方傾說完,季洵拉着他從床上坐起來,遞給他一杯水。方傾接過來喝了。
“這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好像一直都記得很清楚,又好像已經記不清了。”
季洵歎了口氣:“是做了太多噩夢的原因嗎?”
方傾怔愣在原地,扭頭看他一眼,沒肯定也沒有否認。
半晌,他問:“我在那七天裡和你說過,是嗎?”
季洵搖頭:“不。”
“是我作為其中的角色,親眼看到了你的整個噩夢。”季洵回答。
季洵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失了聲,吐出每一個字都變得異常艱難。
深呼吸兩次,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把我當成了你哥哥,”季洵坦白道:“你抓着我的胳膊,勸他說一定要快點出國。國内留下你和Tree,你會想方設法把内部的消息傳到國外去。”
方傾拿着杯子的手一哆嗦,如果不是季洵發現後及時把杯子接了過來,裡面的水幾乎要潑到床上。
“那天那個噩夢……”
“有一半是真實的。”季洵頓了頓:“你是真實的,你說的話是真實的。而餘下的角色,都由我扮演。”
方傾仰倒在床上,唉聲歎氣:“這麼說你都知道了?”
“哪件事,你和你哥打算裡應外合把魏宏哲的公司搶走這件事嗎?那的确是早就知道了。”
床上的人無力地躺着,又是一聲長歎:“你還知道多少?”
“我還知道,你對公司一點興趣沒有,隻是為了幫着你哥哥奪回他母親蘇曉茵傾注了好多心血的公司。”
方傾直愣愣地瞪着天花闆。事情爛成這樣他已經不想再歎氣了:“除此之外,還有嗎?”
“我還知道,你完全有理由這麼做。魏宏哲既然能幹出把自己發着燒的親兒子鎖起來這種事,那麼他守不住自己的公司也是很正常的。”
聽到這話,方傾也顧不上頭暈了,立刻精神抖擻地坐起來:“你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了?”
“我說的是那天,是我被……”
“對,”季洵微笑:“早就想起來了。”
“什麼時候想起來的?”方傾急得追問:“還是那七天是不是,還是我告訴你的對嗎?”
方傾後悔得,恨不得回到被打那天,在救護車上把自己一拳打暈。
然而季洵說:“準确來講,是我自己想起來的。”
“你住在這裡養傷,有天忽然問我,玻璃紮進傷口裡疼不疼。”
“然後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我就都想起來了。”季洵道,眸中光影澄澈:
“方傾,”他低聲叫他的名字,伸手将他抱在懷裡:“方傾。”
“我承認,我調查過魏宏哲。”
“你在這個人的家裡生活了十多年。在這種家庭裡長大,你一定早早地就學會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可是為什麼那天晚上,你要一再地觸碰魏宏哲的底線呢?”
“當時我才進酒店,一打開燈,就看見你滿身是傷地跪在地上,身上的傷比我猜到的還要多好多。”
“我後來問你,你就偏開頭不說話,根本不像後悔的樣子。我看到你這樣,第一反應就是你故意的。”
季洵定定地說:“直到現在,我都覺得是你當時是故意讓魏宏哲生氣打你的。”
季洵說這些話的時候,從來沒有放開過方傾的手。他一邊說着,把方傾的手護在手心裡,輕輕地撫過他每根修長的手指。
“你這麼不愛惜自己,是為了保護什麼人嗎,方傾?”
方傾的心髒向下狠狠一撞。他鼓起勇氣扭臉去看季洵,末了終于還是敗下陣來,仰頭看向天花闆的方向。
“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吧。否則以你這個信息檢索的能力,早晚也會自己查到。”
他想了想,回憶道:“這件事,得從那天淩晨的時候開始說。”
淩晨3:00。
宏音大廈的行政樓裡,一人行色匆匆地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口。掏出把配好的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他帶着橡皮手套,在抽屜裡找到好幾份蓋了公章的合同文件。
掏出随身帶來的鋼筆,在年份那一欄裡迅速地塗改了幾個數據。
将合同放回原處後,他重新鎖上了辦公室的門。避開沿路的行人,迅速離開了。
淩晨5:00
方傾在宿舍,被趙賓的一通電話吵醒,睡眼朦胧地接聽:“喂?”
“趕緊起床,”趙賓清醒利索的聲音從電話對面傳來:“緊急會議,去你家開,就現在!”
方傾倏地睜開雙眼,霎時間,睡意頓時煙消雲散。他急忙洗漱完畢,随便扯身衣服換上就打車回了家。
在小區裡,他碰到了趙賓和魏俊明,兩人戴着口罩和墨鏡,舉着大黑傘擋住小區裡的監控。
三人見面後各自錯開,方傾在前面走,後面的趙賓和魏俊明舉着傘進了單元門。
“來得及喝茶嗎?”兩人都坐在沙發上後,方傾問。
趙賓搖頭:“礦泉水就行了,還是趕緊說吧。”
方傾于是扔給他倆一人一瓶水,自己也擰開一瓶,坐在了旁邊的扶手椅上:“什麼事這麼急?”
“我可能要出局了。”魏俊明輕聲道,聲音空洞:“對不起大家。”
“别這麼說,”趙賓安慰他,“你的做法雖然有些極端,但最起碼還是保住了她的資産。”
“到底怎麼回事?”方傾問。
“之前我從上面得到消息,蘇女士手底下有一部分資産,即将到期可以被拍賣。”趙賓有條不紊地解釋:
“但那是蘇女士的心血。她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如果那塊資産用好了,會非常有利于公司。”
“但魏宏哲不這麼認為。或者說,僅僅出于私人感情的原因,他想要賣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