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祭團夥憑借這個運轉模式吸收了很多新人,勢力不斷膨脹,即使他們不是一心皈依蝙蝠蘭,在武力威脅下也不得不出力賣命。
而且,在壓抑的氣氛以及怪異的邪教環境下,原本就遊走在道德底線邊緣的人很容易被轉換為信徒。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加害者在受害者鮮血和生命的滋潤下不斷“成長”,這是個周而複始的過程。幸虧很多地下組織在第一時間逃出了伊利斯,如果蝙蝠蘭能把這座城市裡所有零零散散的不法分子全部吞并、團結起來,會對暴風雪等人造成不小的威脅。
百密一疏,伊森的逃脫洩露的不僅是他們的運轉方式——暴風雪他們已經猜了個差不多,隻需要他人的佐證以作為制定計劃的根本。
伊森所提供的最寶貴信息,便是他在危急時刻窺探到的,獻祭團夥傳送法陣的模樣。
代号E625的少年不是尋常普通人,他從父母那裡獲得了不少基礎知識。就像對機動車很了解的目擊證人可以記住嫌疑人車輛的細節信息一樣,伊森對法陣的描述相當細緻,如果足夠真實準确的話,可以讓暴風雪等人推算出很多信息。
“是系統法陣,不是單向行動。”伊森當時就辨認出了法陣的本質,“我覺得…他們逃跑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甚至可能還有更多用途。”
一般人不會這樣肆無忌憚,系統法陣表面顯示出的信息量遠勝單向傳送法陣,類似于一次性匿名手機号和經常使用的實名制手機卡的區别,前者才是犯罪分子的首選。
獻祭團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一方面是為了節省他們本就有限的法力儲備。他們慣于群體行動且經常四處亂跑躲避偵察,如果一直使用單向法陣,帶來的消耗是不可想象的。另一方面,大約是因為他們從不留活口,也有自信能保持下去。這次是例外,或者說,根本不是例外?
聽完伊森詳實的描述之後,暴風雪愈發感到古怪,獻祭團夥的行事風格從來是精明完美、滴水不漏的,甚至得到了現場專家F的高度贊賞和崇拜,怎麼會突然放走一條大魚,導緻最關鍵的信息就這樣被洩露出去?
伊森還不是那些在分部喪命的實力強勁又狡猾的盜賊,他就是個會些基本法術的年輕學徒,以蝙蝠蘭信徒的平均實力,動動手指就能讓他灰飛煙滅,伊森究竟是怎麼逃脫的?
伊森對自己心驚肉跳的出逃經曆全無保留。講完這個故事之後,他心裡一陣緊張無措,梅裡特和暴風雪應該不會相信,他有這樣天大的運氣助他死裡逃生,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約等于零,已經脫離了僥幸的範圍。
“兩種可能,”暴風雪總結說,“第一,這就是因為你的運氣和他們的疏忽。你認為,他們注意到了你的存活,企圖繼續追殺,但你當時已經脫離了屏蔽法陣的範圍,所以沒能成功。”
伊森點點頭:“他們不可能沒有注意到我。”
“但是,這些究竟是你的看法、觀點、推論,還是你直接觀察的結果?比如,你有沒有看到信徒看向正在試圖逃離的你,有沒有真正遭到攻擊?”暴風雪繼續發問。
“這…”伊森窘迫地揉捏自己的手指,小聲道,“我也不确定,當時非常混亂,或許有人在看我,或許沒有人給我特别關注,或許有人在攻擊我,或許隻是亂戰中的誤傷…我沒能做出什麼有效的觀察,所以…不能保證任何事。但是,我的感覺是,他們在追殺我。”
“他們應該發現了你,應該在追殺你。這是你的看法。”暴風雪說道。
“是的。很抱歉。”
“的确,若是他們沒有發現,沒有追擊,這樣粗心大意的團夥怎麼可能把锆分部的人一網打盡?這不符合常理。”暴風雪作思索狀,“但如果他們發現了,幾乎沒可能會讓你活着跑出去。說實話,消滅你比消滅分部裡的絕大多數人都要簡單,在危急情況下都不用動用獻祭法陣。或者說,你并不值得一個獻祭法陣需要的籌備工作和法力。”
伊森抿着嘴唇,不敢去看暴風雪等人,視線在桌面上轉來轉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不是他們的人,我恨他們。但是,如果他們是故意放我出來的…我不想給你們帶來危險。”
他本就覺得自己被全盤接受這件事匪夷所思。伊森可是锆的成員,锆是個臭名昭著的地下組織,盡管不是最擅長殺戮和暴力的那個種類,也是很多正派組織最仇恨的對象之一。
伊森不是锆的人質,他是個生長于锆的孩子,即使對光明抱着一絲本能的渴望,也是個潛在的危險分子。他的父母都是效忠于锆的盜賊,自己也在父母的教育下長大,其實對锆是抱有一些本能同情的,如果不是蝙蝠蘭信徒的突襲,他最多是個中立人士,以後大概率會入職盜賊。
E625生于黑暗、屬于黑暗,他在暴風雪等人的視線下總是格格不入,這令少年止不住地迷茫。
“這種可能固然存在,不過,你不必緊張,我們沒有在你身上發現任何威脅。我更在意的是另一種可能。”暴風雪安慰他道,“或許放你一條生路的人,并非心懷惡意。”
“您的意思是…”伊森眼前一亮。
洛恩也同樣感到驚喜。所以說,伊森的逃脫并非是偶然或者敵人的疏忽,而是還保有部分良心的襲擊者的善意之舉?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他們有責任去拯救這些受困的可憐人。
伊森也意識到這點。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當時挽救他性命的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