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和伊森就更不用說,兩人本就不是極其自信、廣泛社交的類型,甚至各有各的腼腆自卑之處,這也是洛恩在他們身上看到的和自己的共性。共性可以給他帶來安全感。
橘子的養父母和他們都不一樣。洛恩在之前的晚宴上遠遠看到過他們,這對夫婦的衣着打扮、言談舉止,全部透露出充盈的自信和貴氣,并不代表他們性格高傲或是不友好,但是這類人是洛恩最懼怕的類型,恐懼到了極緻就是憎恨,洛恩本能地對這種人完全沒有好感。
他知道自己的思維方式對這種人是很不公平的,但是他無法改變,能做的唯有逃避。神奇的是,在面對暴風雪這隻自信又貴氣的貓咪的時候,洛恩就沒有這麼極端的感受…
或許是因為他早就注意到了暴風雪和鸢尾先生之間潛在的聯系,又或許是因為暴風雪是一隻貓,至少在最初是以貓咪的形象出現,又毫無緣由地很能理解、體諒他,讓洛恩沒有感覺到任何威脅或是過量的不适。
他接受暴風雪會說話、暴風雪的人類形象、以及館貓就是鸢尾先生,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若是暴風雪第一天就變成人形和他強行聊天,洛恩也是會很不愉快的,甚至心生怨恨和敵意。
現在讓他立刻接受橘子養父母——一對他不認識也不熟悉的、善于交際的中年夫婦的授課,即便橘子可以事先和他們說明情況,洛恩還是覺得不能接受。他不認為每個人都能體諒他的奇特,畢竟他目前遇到的人裡不能理解的占絕大多數,他不想讓對方驚歎橘子怎麼交了個這麼沒禮貌的怪脾氣朋友,更不寄希望于對方一定能自然而然地無視他。
更可怕的是,如果他選擇放手一搏、挑戰極限,橘子的養父母一來,無論發生什麼他都得硬着頭皮堅持下去,總不能更沒禮貌地半路出走,留下非常尴尬的局面。洛恩從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旁邊還沒有館貓給他打氣撐腰,他思來想去,意識到最佳的解決辦法就是提前離開。
養父母的指導或許能給他帶來幫助,但也會摧毀他的精神狀态。洛恩更願意自己研究,至少還能保住一份健康的心态…盡管現在他的心情已經說不上好。
橘子和伊森偷瞄遠處埋頭學習的洛恩,和彼此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我覺得我們能和洛恩成為朋友…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呢。”伊森說。
“是啊。”橘子贊同道,“我…其實能理解他的心情。要是突然讓我見一見我朋友的父母,還是我爸媽那種性格,我也會緊張的。”
伊森點頭稱是。話是這樣說,但是,一個人縮在角落裡的洛恩,怎麼看都有點孤獨。
“要是館貓閣下在就好了。”兩人異口同聲道。
洛恩其實一點都不孤獨,度過了一開始的糾結和自責之後,他現在的心情好極了,對法術的研究也是事半功倍。
他很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決定,沒有踩上“努力改善自己性格”的陷阱。他就是個自私的沒追求的人,那又怎樣呢?洛恩早就習慣了他人的嫌棄和不解,他不在意這些,隻要自己過得開心就完事了,就像邁爾斯那樣,追求自己的熱情和理想,誰都不能指手畫腳。
洛恩完全投身法術研究,并沒有想念暴風雪,也漸漸忘記了其他人,包括橘子伊森還有養父母的存在,他甚至沒有分心看一眼那邊進展如何。他隻有封閉在自己世界裡的時候才是完全自由的,隻有完全自由的時候他才能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而洛恩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他優秀的學習能力和達成目标的執念。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在邁爾斯回來之前,他終于感覺到自己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洛恩深吸了口氣,屏息凝神,回憶起之前布利用神力引導他完成基礎鑒定術的過程,以及最抽象的控制、支配力量的技巧。卡斯帕活潑地搖着尾巴的模樣也出現在他腦海中,唯有心中有目标,法術才能徹底成功。洛恩在精神上準備了許久,終于嘗試着使用法術。
他閉着眼睛,腦海裡忽然出現了圖書館模糊的架構圖,以及近處一個帶着暗淡光輝的圓點。
洛恩猛然睜開眼睛,看向那個方向——是邁爾斯的衆多寵物之一,一隻圓潤可愛的成年奶牛貓,也是用于協助大家學習法術的“道具”,此時正在講台上呼呼大睡。
光輝暗淡,代表資質比較一般,但不是完全沒有,邁爾斯家裡的小動物們都是從收容所收養的,生活中多少經曆過一些坎坷。若是完全沒有資質的動物,因為級别太低,并不會在施法者的腦海中出現。既然感覺到了奶牛貓的存在和資質,說明洛恩這次成功了,他學會了動物鑒定術,盡管還不算是熟練或是完全掌握,但是至少為他保住了參與搜查行動的資格。
洛恩這才看向橘子和伊森,兩人在聽橘子的養父母講話,神情嚴肅,大約是還沒有學會。
他心裡不由得萌生一絲罪惡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