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書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江翎打了個冷顫,幾乎一瞬間便清醒了。
他回了半晌的神,才發現裴晏華不知何時把頭擡了起來。他的眼睛随了周沅清,江翎怔怔看了半晌,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詢問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裴晏華話音一頓,有些錯愕地看了江翎一眼。江翎揉了揉眉心,表情瞧起來有些疲憊。
裴晏華見狀,又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呼延真有進攻的趨勢,呼延烈暫時還沒有反攻的意思,我和子渚的想法是,提前行動。”
江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才道:“你們按你們的計劃行事就好,我相信你們。”
裴晏華盯着江翎看了半晌,猶豫半晌,才開口問道:“江叔叔,您為什麼對我們那麼好?”
江翎想了想,道:“因為你是雲流的孩子,子渚是喚星的孩子。”
裴晏華低聲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四目相對,江翎察覺到裴晏華眸中異色,歎了口氣,道:“你和雲流還真是一個性子,都不給我留點面子。”
裴晏華笑了,坦誠道:“江叔叔,我之前其實一直想利用您。”
江翎神色平淡,問他:“隻是想嗎?”
裴晏華搖了搖頭,“不是。”
江翎輕歎一聲,“利用了又如何,不利用又如何。說到底不過是我的心性不穩,你不必向我解釋什麼。”
裴晏華有些意外,道:“您的反應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樣。”
“這話雲流也同我說過。”
江翎說:“其實我隻是不樂意将我的負面情緒表現在外,實際上并不是我不會生氣,而是沒人能看出來我在生氣。”
江翎說完,有些無奈道:“罷了,你先回去吧,我也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裴晏華猶豫半晌,道:“江叔叔,對不起。”
江翎什麼也沒說,目送裴晏華離去之後,他才喃喃開口道:“沒關系的。”
“你是雲流和沅清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徐寂剛折返回來,便聽到了江翎這番話。他腳步一頓,擡頭挺胸輕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咳咳!”
江翎回過神來,擡頭望向徐寂。徐寂背手走到他面前,故作深沉道:“我什麼也沒聽到。”
江翎瞥他一眼,“聽到了又怎麼樣。”
徐寂“切了”一聲,坐到江翎身旁,吐槽道:“就對我這麼兇,喏,那邊順來的野果,吃不吃?”
江翎看了一眼,興緻缺缺道:“不吃。”
徐寂往嘴裡塞了一個野果,含糊道:“嘴這麼叼呢?你吃一個嘗嘗呗,吃一個又不會死人。”
“……我不吃。”
“你吃一個,就吃一個成吧,可好吃……哎喲!”
徐寂一時沒站穩,順着滾到了不遠處。江翎手上動作一頓,起身把他拉了起來,低聲道:“對不起。”
“算了,沒事兒。”
徐寂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轉頭道:“你不用跟我……”
話說一半,徐寂忽地頓了頓。僵持半晌,他狡黠一笑道:“不行,還是有點事。”
江翎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
夜間。
營帳裡點起燈,謝雲清正在桌旁坐着讀書,徐寂坐在他對面,托腮拿毛筆往紙上戳了戳,道:“白天練槍又練箭術,晚上還讀書,你不累?”
謝雲清打了個呵欠,“有點。”
徐寂随手将毛筆往旁邊一擱,手指在半空中虛虛一點,道:“你自己看你這眼睛,真是非得把自己累死不可。”
謝雲清揉了揉眼睛,小聲道:“師父,我隻是太害怕失敗了,所以我想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這樣勝算才會更大。”
徐寂“啧”了一聲,“誰跟你說打勝仗隻靠一個人就夠了。”
“我知道。”
謝雲清認真回他:“但主将的決策,會極大地影響到最後的結果。”
徐寂聽到“主将”兩個字,眼皮擡了擡,說:“謝雲清,你是真想把自己往死裡整啊。”
“有天賦也不是你這麼透支用的,想活命就趕緊給我滾回去睡覺,兵書給我!”
徐寂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謝雲清捏着那本兵書不讓徐寂拿過去,哀求道:“師父,我就再看一會兒。”
沉默半晌,徐寂揉了揉眉心,将兵書扔回他懷裡,道:“真是欠你的。”
“死讀書能有什麼進步,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就是隻會且隻看重紙上談兵嗎?”
謝雲清翻書的手動作一頓,擡頭看他,“那你要帶我出去長長見識嗎?”
徐寂摩挲着下巴,道:“也是,也該讓你試試獨當一面了,等着吧,我去打探下消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