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無常分立,靈力湧動,恢宏的陣法自腳下升騰而起,若水為引,獻上骨血,平靜的水面陡然掀起水波,浪花翻滾中漩渦成型。
黑無常頂着烈風道:“你隻有一柱香時間!帶他回來!”
燕回一躍而下,毫不猶豫。
河水灌進口腔,帶着屍首味,他趕忙閉住呼吸,手腳并用往上劃,在不知嗆了多少口水後終于撲騰上岸。
他靠在岸邊的石堆上将肺裡的水咳出來,嗓子幹啞,鼻腔也疼,卻絲毫不敢懈怠,警惕地留心四周。
這是一個開闊的地方,昏黑無邊,和第一次來時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唯一不同的是,這裡的水是流動的,衣服也是濕的。
“落衡?你在嗎?能聽到嗎?”
“我是燕回!我來找你了!你在哪?”
“……”
這裡太大了,沒有回聲,甚至無法判斷走了多遠。
他站住腳,盡力平複呼吸,慢慢打開閉塞的靈脈,隻需要一點靈力,一點就夠了……
胸腔迸發出劇烈的疼,外界像是有巨大的壓力阻礙靈力運轉,艱難在掌心聚攏起一絲金光。
他咳嗽幾聲,施展“衆裡尋他”——這是他唯一能用的術法了。
一根紅線從左手無名指飄蕩出來,若隐若現,好在沒斷,顫巍巍向前延伸。
燕回不敢耽擱,快跑起來。
他眼前一亮,突然的光線刺痛雙眼,他強忍着酸痛瞧去,看到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南明離火!
但不是容火符溫柔的火苗,而是帶着侵略攻擊意味的烈火,能聽到劈哩叭啦的聲音。
“落衡!”
他不顧四濺的火星沖進火場,頂着烈焰火舌艱難前進:“落衡能聽到嗎?!”
無人應答。
紅線在火堆裡失了方向,兜兜轉轉繞回手心。
燕回心急如焚,急出的汗迅速蒸幹,不管不顧沖進火焰深處。
火焰燎過他的臂膀,皮肉像是萬蟻啃食一樣疼,可火焰退去,身上卻毫發無損,隻有疼痛延續。
虛妄之火……
燕回放開手腳奔跑,忍着烈焰侵蝕的痛,一邊高喊:“落衡!你在哪!我是燕回!你能聽到嗎!”
嗓子在高溫下幹啞,喉嚨腫痛,吸入的呼吸都是燙的。
突然,他在火光中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匍匐在地。紅線突然感應到什麼,嗖一聲飛出去。
“落衡!”
燕回橫沖直撞過去,把人抱在懷裡:“落衡?醒醒,别睡,你看看我……”
周遭高溫,懷裡的人卻渾身冰冷,呼吸微弱。
他手忙腳亂地抱着人往外走,腳下突然生出一道寒鐵鎖鍊,束縛住他的小腿,往下一拉,膝蓋不受控制地往下一砸,頓時爆發出鑽心的疼。
他咬緊牙關,愣是護着懷裡人沒摔着一點。
“落衡,醒醒,我來了……”
燕回蓋着落衡的手暖熱,把人抱得緊緊的傳遞熱量,企圖喚醒沉睡的人。
這是他的心魔,得由他自己來破。
“燕回?”
良久,落衡悶哼一聲,睜開了眼。
燕回大喜,把他抱緊,哽咽道:“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還好你還在……”
落衡身上沒什麼力氣,一陣陣發冷,輕輕順順燕回顫抖的後背:“說什麼呢,我福大命大。”
話雖如此,他的身體止不住地下滑,驚得燕回把人提起來,輕輕搖晃,強迫他睜開眼:“落衡,别睡,我們一起出去!”
落衡感覺眼皮沉重,一合眼就看到族人血淋淋在他面前倒下,又沒有力氣睜眼,燕回的聲聲呼喚像是耳邊擂鼓。
他呢喃道:“你好吵啊……”
燕回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在手腕咬開一個血洞,含上一口鮮血,掰過落衡的頭,唇舌相貼渡過去。
濃厚的血腥味嗆得落衡猛烈咳嗽,微微恢複些神志,這才清楚看清燕回:“你不該來這……”
燕回溫柔擦去落衡嘴角殘留血迹:“我不來,誰來救你。你在哪,我在哪。”
“我們一起回家。”
借着燕回的力道站起身,落衡瞥一眼南明離火腿一軟又要往下栽,燕回把人往懷裡一帶,死死箍着。
他撐着落衡,溫柔道:“别怕,我在。”
落衡點點頭,細微地抽氣:“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越打氣,心裡的恐懼越濃烈,落衡後撤一步:“不行……我做不到……”
燕回輕柔蓋上他的眼睛:“不看就好了,我抱你過去。”
掌心下睫毛輕顫,落衡微微點了點頭。
真是懦弱丢人,幸好對面是燕回。
他們就在烈火中穿梭,緊緊相依。
燕回抱得很穩,對懷裡人一笑:“你看,并沒有那麼恐怖。”
落衡入目是燕回火光下紅潤的臉龐,輕提的嘴角恰到好處,眉目柔和,眼裡是他。
他不由得擡手點了點他鼻尖,燕回小貓似的蹭一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