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是被疼醒的,意識模糊間聽到落衡的診斷,心更疼了。
藥丸的苦澀在嘴裡遲遲不散,落落喝那麼多藥該有多苦啊……
他掙紮着起身,晃兩步撲通跪倒在地,慌的衆人立刻側身給他讓條路出來。
落衡的手愈發冰涼,像是寒冬臘月冰封的汝窯瓷,身上綻開血花朵朵,白衣變紅衣,襯得臉色愈發蒼白。
他拉着落衡的手都在顫抖,但攥的很緊,哽咽問道:“還有什麼辦法嗎?”
白無常搖搖頭:“靈脈重塑太難,也就是九重天藥王可以做到……”
燕回突然跳起道:“我去求藥王!”
花盈一把摁住:“瘋了?來了趟冥界覺得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那是九重天!神的地盤!不是你家門口菜市場!”
燕回像是抽魂,呆愣地坐着,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感到無力,什麼也做不了,每次都是落衡護着他,殺的一身傷。
而他呢,三兩句甜言蜜語哄的上神為他舍命,還說什麼守護落落餘生,笑話!有他在,死的更快吧。
他不值得啊……
黑無常突然想起了什麼,掐指一算,一拍腦袋:“壞了壞了!别吱哇亂叫了,背上小豬,你們得快走了,半月之期快到了!”
若水漆黑深沉,青羽毯鋪好。
落衡掙紮着靠在燕回懷裡,胳膊沉的擡不起來,攢些力氣召出星河傘卻沒力氣拿,花盈眼疾手快撈在手裡。
他正要施法,被燕回和花盈默契一擋。
花盈大力開傘,開得面目猙獰:“小祖宗,你歇着吧。”
落衡沒眼看他的掙紮,又沒什麼力氣,在燕回脖頸找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燕回輕輕拍拍他的腦袋,哄小孩似的:“我們回家。”
花盈強行定下心來,回憶落衡是怎麼用的。神器脾氣大,得順着它的性子來。
他毫不保留地灌注靈力,在半開之際割破手腕放出一股血流,混合着若水澆築傘面。
星河浩瀚重現,隐藏的靈力攪得若水翻滾,浪花打出白沫,水下白骨碰撞咔嚓作響,張牙舞爪想要逃離。
腳下漩渦快要成型,花盈對岸上一黑一白招招手:“走了,保重!”
與此同時,人界,護城河畔。
嗡嗡護着花燈,眼含淚花祈禱道:“你們快回來,快回來啊……”
衆人在她身後排開,面色堅冷如霜,一眼不發盯着水面。
突然水面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裡面狼狽甩出三人!
衆人一哄而上,看到他們血淋淋的樣子吓了一大跳,嗡嗡嚎一嗓子就哭出來。
“八哥,你怎麼了?别吓嗡嗡啊……”
花盈踉跄爬起來,擠開衆人,撲在落衡身前,就要從燕回懷裡搶人。
“還有辦法!我要帶他回水月洞天,有人能救他!”
燕回的眼睛亮了,卻被落衡一句話澆滅。
“她不會救我的,我也不會去。”
嗡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拉落衡的衣袖卻沒找到合适的地方,哭得更兇:“哥,求你了,我們聽花先生的吧,嗡嗡舍不得你,我們大家都舍不得你。”
吵的落衡頭疼,往燕回懷裡埋了埋:“不去。”
花盈指着身後衆人道:“你死的潇灑,燕回呢?我呢?大家呢?一起經曆的種種讓我們怎麼舍得下你,你是我們的朋友啊!現在有一點希望,試試吧。”
他哽咽道:“雪丫頭不好說話,我來,我想辦法,隻要你肯去。好不好?”
燕回抱緊落衡,淚水不受控制地滴落,他強行扯出一絲苦笑:“聽你的,落落。你想去,我就陪你走一遭,時刻陪你。若是不去,我們就回家,種花養草,煮水煎茶,過好剩下每一天。都好……”
落衡擡頭看燕回,一滴淚水恰好滴在他鼻尖,還帶着餘溫,燙的他一哆嗦。
他從未如此害怕過死亡。
良久,他道:“我跟你去。”
花盈喜出望外,一把跳起,拔腿往外走:“我去找輛雲駒,明日一早就出發。對,耽誤不得……”
燕回在落衡頭發輕柔一吻,抱着他往回走,盤算着要帶什麼行李。
落落金貴,多備些衣物,還有藥材,蜜餞更是不能少……
落衡靠在屋内榻上,看着燕回忙前忙後,大有把整個屋子搬空的架勢,笑道:“我沒那麼嬌貴,很好養的。”
燕回空不出手來,側着身子對落衡一笑:“我願意為你麻煩。”
嗡嗡在窗邊鑽出兩個小腦瓜,背着自己的包袱。
嗡嗡嘴角一耷,熟能生巧地憋出一包眼淚,含着不掉,看着甚是可憐。她委屈道:“八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落衡瞥見那副哭唧唧的樣子心一跳,還是老樣子——遇事先哭,解決不了哭得更兇。
要是他拒絕,估計嗡嗡哭得能把房頂震塌。
“可不是遊山玩水,神仙比鬼還可怕,不怕嗎?”
小腦瓜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