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須有?”落衡突然神經質笑起來,盯得花盈有些發毛,“我現在都記得他們的死狀,一劍貫胸,血流一地。為什麼兇手不是我?這就是真相。”
“落落,這不是……”
“住口!”落衡眼底染上紅,居高臨下盯着花盈,“我就是兇手,是罪人。來啊,殺了我,告慰亡魂!”
花盈把劍收起來,生怕他發瘋做些什麼:“你冷靜些!當年在場的爺爺和雪婆婆接連過世,爺爺的證詞現在不可信,同悲劍作為兇器也可以造假,這個案子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情緒起伏太大,落衡有些喘不上氣,燕回把人抱在懷裡順氣,輕柔道:“花盈說的有道理,人證物證不足,疑案從無。我也相信我的落落不是這樣的人。”
落衡有些迷茫:“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我相信你啊,我們都相信你啊。”花盈打氣道:“我們遇到過那麼難辦的案子,哪次不是逢兇化吉,查出真兇,這次也是一樣。隻要我們查,兇手就逃不掉!”
“嗯。”落衡埋在燕回懷裡輕哼一聲,算是答應了。
燕回順着人背,瞪大眼睛憋回淚水,他感到他前胸的衣服濕了一小塊。
落落呀……
一串急行符竄到花盈身邊,他擺擺手:“我得走了,試劍大會那需要我呢,你倆繼續膩歪着吧。”
“哦,對了。”他又小跑回來,“好消息,雪丫頭沒事,就是靈力耗盡有些衰弱,和壽命沒關系!”
燕回舒了一口氣:“幫我們謝謝雪姑娘,改日必登門道謝。”
說罷花盈已經跑沒影,也不知道聽到沒。
落衡擡起頭,迅速抹掉淚珠:“奇怪了,典籍不會出錯,雪婆婆确實是死于施術後的身體機能下降。”
燕回塞給他一瓣橘子,趁機在臉上偷親一下:“吃橘子,不想了。”
落衡看着他的目光染上一層悲傷:“如果……我真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你還會……”
像現在一樣嗎?
“首先,你不是。”燕回堅定道,“一個多次舍生取義、心懷蒼生的神明不會做這樣的事。其次,我不信,我會查到冤枉你的人……”
他咬咬牙:“讓他付出代價。”
落衡主動勾着他脖子,送上一個橘香味的吻。
“陪我去個地方吧。”
下着如酥小雨,蕩起蒙蒙煙霧,燕回掌着傘,拉着落衡步于雨幕,跟着他的步子把速度放的很緩。
他隐隐能猜到目的地,還是看不下去落落掙紮痛苦的樣子:“要是難受,我們就不去了。”
落衡小幅度擺擺頭,他已經能看到青蔥中的房屋。
這裡曾是風家領地,案後劃為禁地,草木争秀,既繁茂又荒涼。
“來都來了,拜一拜吧,省的他們說風禾不孝。”落衡手按在落灰的門上,青筋暴起卻隻是收成了拳,木門一聲響都沒發出。
他打了退堂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太冷了。”
燕回一言不發亦步亦趨跟着,始終在頭頂為他撐着傘。
落衡突然止住步子,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重大決心,決絕轉身一腳踹開門!
他立刻閉上了眼睛。
沒有血液四濺,也沒有屍體橫陳,更沒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屋子裡幹幹淨淨。
他踹門時觸發了陣法,回憶重現。
屋子裡花團錦簇,正中央花藤搖籃裡一個嬰兒啼哭,立刻從屏風後轉出一位眉眼英氣的女子,舉手投足幹淨利落。
她搖着撥浪鼓,輕輕哼唱,跑調嚴重,依稀能辨出來是首童謠。
“禾禾乖,不哭的孩子長高高。”
落衡瞬間眼淚止不住,多少次午夜夢回的場面清晰展現在眼前,那首無論回憶多少遍都差一些的童謠終于聽到最初的一版。
“阿娘……”
屋外走進來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徑直穿過他們背手走到搖籃前,抽出一隻小花環帶着小孩手上。
“真好看,鼻子像我,眉毛像你,以後得禍害多少小姑娘。”
玄女撥浪鼓一頓:“我的孩子長大後自然是要随我征戰沙場的,提的起刀槍劍戟怎會在意兒女情長。”
風春和笑得有些苦澀:“你也不在意嗎?”
……
落衡掙脫燕回懷抱,迅速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吸食空氣,胸口悶悶地疼。
雨吧嗒吧嗒落在傘面上,他一擡頭,就看到燕回的擔憂的臉。
丢人。他摸一把眼淚,極力裝作若無其事。
燕回輕輕拍着他肩膀,哼唱方才的童謠,把泣不成聲的人抱在懷裡。
“哭吧,沒有人會責怪你的眼淚,這不是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