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閣,沈斷!領教姑娘高招。”
風劍心也站到前來,向大閣主執禮作揖,“劍宗風劍心,請賜教。”
衆人見狀,不禁啧啧稱奇。這位姑娘武功絕高,身上卻沒帶半點習武之人的戾氣,不似刀頭舔血的豪邁俠女,反似名門閨秀,谪世仙子。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一掌擊殺黃風老人,誰能相信她這嬌美柔弱的身體裡擁有這樣高絕的武功?
沈斷惺忪的眼睛微微睜開,冷聲道:“去取兵刃吧!沈某不殺手無寸鐵之人。”
風劍心微微擺首,擡起右臂,指向刀鬼道:“這樣,就可以了……”
不止沈斷,群豪也不禁嘩然。雖然她先前徒手彈偏刀芒的絕技也算是技驚四座,可想要徒手和在寶刀錄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催命符”正面交鋒,還是顯得太過不知天高地厚。
沈斷雖然是副落拓浪子的模樣,可這并不意味着他灑脫豪邁,不拘小節。相反江湖中人盡皆知,這位刀鬼的脾性極其乖張暴戾,殺人全憑喜惡,可以說是要命的活閻羅!
見她居然如此托大,刀鬼眼裡怒濤翻湧,他怒極反笑道:“嘿嘿!沈某行走江湖二十年,還沒有遇到過姑娘這樣的狂人。既然姑娘這般傲世輕物,那就讓你知道,看不起我的代價!”
話音未落,鈴聲脆響,刀要比話音更快,沈斷擡手就是一道淩厲的刀芒劈來,直擊風劍心的要害!
劍有劍氣,刀有刀芒,能瞬發氣芒的,已算是江湖中一流的強者。而能像沈斷這樣瞬發出如雷威勢,如電迅猛的刀芒的,那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見刀芒在地面劈出深壑,瞬間就已到風劍心面前。眼見要将少女劈成兩瓣,忽見她擡手揮擺,真氣化作掌風,徑直與刀芒相撞。
場中發出轟隆震響,掌風刀芒消散無形。
沈斷微有訝異,衆人更是吃驚。如此迅疾如風,狂猛如濤,無堅不摧的一刀,竟被她擡手随意化去?
沈斷雖早有預料,這一刀多半無功。本來已經設想過她躲閃的位置和回擊的方式,為此準備好十餘個後招。但叫她以掌風輕易擊潰,仍是教他有些始料未及。
不過沈斷到底是當世刀法名家,壓住這片刻的詫異,登時揮刀如影。
但見漫天刀光炸裂,盡數朝風劍心襲去,疾如雨,烈如潮,真似無窮無盡那般。
風劍心秀眉微凜,玉掌紛揚,擊出連綿不絕的掌勁與刀芒相抗。這和謝令如那種一擊千手的星羅散手不同,這掌風剛柔并濟,擊出後好似活物,沖轉升騰,宛如十數道翻江倒海的遊龍。
一時間,刀芒,掌影,頻頻相撞,場中風雷陣陣,響徹轟鳴,那外溢的鋒芒令場外觀戰的群豪都覺臉頰生疼,威勢驚人。但也不禁使人心潮澎湃,歎為觀止。
時而人影如電,一觸即分。風劍心單憑纖纖玉手就能和削鐵如泥的寶刀正面交鋒,當真是匪夷所思。
正道群雄以禦刀府的“青電”肖半城刀法最高,楚豫南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場中稍稍收回,向肖半城問道:“肖門主是當世刀法名家,依你之看,這勝負如何啊?”
衆人分心旁顧,就想聽聽他的說法。
肖半城此生唯獨對刀最為癡狂,現在視線緊盯場内,冷淡回道:“楚門主擡愛,肖某愧不敢當。依在下淺見,這刀鬼的七殺刀名不虛傳。這剛猛霸道不遜霸刀,迅疾敏捷更在肖某之上。這等刀法造詣,當世武林已是屈指可數,至少肖某是自歎弗如。或許敝府的公孫府主能在刀法之道與他一較高低。”
群雄聞言,不禁呼吸凝滞。肖半城顯然對沈斷給出了極高的評價。也正因如此,更讓人驚異莫名的卻是……
楚豫南看着場中翩然如舞的少女,将衆人心中所想悠悠道出:“沈斷之刀已是鳳毛麟角。但是風小友僅憑赤手空拳就能與他平分秋色,此等武功造詣,真是世所罕見,老夫遠不如也。”
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群雄不禁生出這般疑問。
要是風劍心……
不,就算風劍心手持兵刃,能與西南赫赫威名的七殺閣主相抗,那也是足以令人驚詫惶惶之事,何況她手無寸鐵?
然而洛天河與秦逸城卻相視搖頭,不以為然道:“平分秋色?哈哈,諸位不妨再好好看看,這哪裡是平分秋色啊?”
衆人舉目望去,但見風劍心雪影迅疾,真如淩波仙子般飄逸翩然,妙曼優雅。
風劍心的身法更快,掌風更烈。沈斷的刀芒雖然威勢驚人,居然不能完全抵消她的掌勁,被打的連連倒退,就連刀芒也開始黯淡起來。
任誰也能看出,沈斷此時已露敗象。
群雄不由驚呼。沈斷當代刀法名家,七殺閣的大閣主此刻竟被這名神秘的小姑娘打得連連敗退,實在是不可思議。
秦逸城帶着些許得意,冷笑道:“沈斷怕是被氣昏頭了吧?他确是當世刀法名家,就憑他的能耐,瞬發出的刀芒可達十丈之外,尋常高手絕難抵擋。不過,那位小姑娘的身法招式遠遠超出他想象之外。而且她能一掌斃殺黃風老人,可見她内功之深厚,真氣之綿久又豈是他能比拟?”
洛清依聞言,心内稍安,也毫不掩飾她的欣喜之情,就連雁妃晚看着都覺她目光甚是灼灼。
謝令如的眼眸倏怔,蓦地閃過異色,而後迅速壓住,内心驚詫不已。
我道是誰,原來是她……
沈斷此時勢成騎虎,拼過近百回合,他雖有寶刀利刃,卻碰不到那姑娘半片衣角,空有詭妙精絕的刀法,竟傷不到她一根汗毛。
這實是平生未有之挫敗。
發出的刀芒威力雖強,但真氣的消耗也極其迅速,反觀風劍心戰到現在還是氣定神閑,甚至就連呼吸都不曾亂過分毫。
這時沈斷才知道,她赤手空拳絕非自負,而是真有應對的把握。若真戰敗,他豈有面目再見諸門同道?
刀鬼眉峰驟緊,丹田沉氣,眼冒寒光,決定使出最強殺招!
“哈啊!”
忽聽一聲暴喝,沈斷将真氣運轉到極緻,催命符的刀芒盛綻,竟将強悍的掌風勢如破竹般的劈開。
身軀左搖右晃,踏出三步,瞬間就已殺到風劍心面前!沈斷全力出刀橫揮,刀芒璀璨,宛若長虹,無堅不摧。
這是沈斷最強的絕技,名為“閻魔三刀斬”。
每踏出一步,都是殺招,每踏出一步,招式的威力更強出一倍,到第三步時,殺傷力和破壞力都會達到頂峰,能劈堅碎甲,開山裂石。
“三刀斬”本是沈斷刀法絕秘,輕易不會示人,奈何如今勝負關頭,已是身不由己!
殺!殺!殺!
沈斷的心高高躍起,往日無神的眼眸此時精光閃耀,爆發出駭人的戰意和殺氣。
殺!
催命符迅猛如雷,一記橫斬,就要将少女纖細的腰身一刀兩斷。
突然響起刀劍交擊的铮鳴之聲,詭異的鈴聲蓦地急斷,沈斷手裡的寶刀去勢戛然而止。
刀鬼身軀猛頓,定睛看去,簡直難以置信!
那把無堅不摧的寶刀竟然被風劍心生生抓在手中,分毫不能寸進!
沈斷不敢相信,觀戰的衆人更是瞠目結舌。
那是極其霸道的一刀,那是能開山裂石的一刀,甚至刀風穿過風劍心纖細的身體還能在她身後掀起猛烈的狂風。
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徒手接住這一刀?這怎麼可能?
等到沈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發現他的寶刀就像是嵌在風劍心的手裡那樣,他拼盡全力,竟也是紋絲不動。
神秘少女的黑眸沉靜,甚至還有絲縷若有若無的笑意。沈斷怔在當場,看着風劍心右掌捏出劍訣,猶如穿心利劍,向他的眉心點來。
而沈斷居然眼睜睜的看着,身體卻半點動彈不能!他認命的阖住眼眸,直道:吾命休矣!
七殺閣大閣主縱橫江湖二十載,除劍聖以外從無敗績,這還是第一次敗得如此徹底,敗得心服口服,甚至連求生的欲望也無。
就在他打算阖目受死之際,突然響起“叮叮!”兩聲金鐵的脆響。沈斷忽覺刀刃松開,腳邊已掉落兩枚銅錢,風劍心則退開丈餘。
風劍心的神情并無異樣,她擡起右掌,指縫間還扣着兩枚銅錢。銅錢入手頗有分量,不僅是因為那銅錢比之尋常的要大出一倍,更因為這“銅錢”其實是純金打鑄……
黃金錢币的邊緣是鋒利的弧形鋸齒,以強大淩厲的内力投擲出來,擊金斷鐵,穿牆裂石也不過是等閑之事。
風劍心五指微松,金銅錢當即掉落在地,叮啷滾遠。風劍心這時擡起眼來,望向這四枚暗器的來處。
長須白面,相貌雍容華貴的男人抱着支長柄如意站将出來,抱玉拱手,“金宮趙連城,特來領教姑娘高招。”
風劍心曲身見禮,“請賜教。”
趙連城撫須端詳她好一會兒,看得風劍心秀眉微蹙,看得洛清依心間火起,這位金宮的主人啧啧贊道:“别說這身驚天徹地的本事,就憑這樣的品貌身姿已是人間絕色,足當價值連城四字。”
趙連城目光貪戀,确無邪穢之色,仿佛在觀看某種稀世珍寶,不時啧啧稱奇。
“姑娘,不如你我再加一賭如何?”
趙連城笑意盈盈道:“若是姑娘打敗,就要自願為奴,入我明月樓,作我鎮樓之寶!”
風劍心不置可否,洛清依向雁妃晚問道,“明月樓?那是什麼?”雁妃晚面露尴尬之色,輕聲道:“隻當那惡賊的胡言亂語罷了。”
允天遊偏在這時道,“呵呵,明月樓就是金宮所屬的青樓妓院,趙老兒是想要她去當頭牌姑娘呢。”
洛清依聞言,臉色驟然陰沉。
見風劍心沒應他的挑釁,趙連城譏諷道:“怎麼?姑娘是怕輸不起嗎?”
風劍心輕揺螓首。忽而原處留下殘影,趙連城兩眼忽花,那少女已近在身前,“你赢不了我。”
嬌軟的聲音就在面前響起。趙連城下意識的舉起如意格擋,風劍心橫出一腳踢在柄上,趙連城登時隻覺虎口裂痛,那柄金鑲玉的長如意竟然彎曲斷裂,整個人都好似被巨石當胸猛撞。其力之大,将他整個人擊飛倒退,讓他眼前發黑,險些就要不省人事。
幸而東财神金滿樓身魁如山,力大無窮,眼疾手快的将他倒飛出去的身體接住,這才沒讓他丢個大醜。饒是如此,兩人仍踉踉跄跄的跌出五步不止。
趙連城堪堪站定,仍心有餘悸。
這就是黃風老祖受的一擊嗎?這力量之大簡直就像被巨石砸中當胸,若非他有如意護體,隻怕現在就是不死也要重傷!
趙連城站定腳步,心驚不已。想不到她的武功,竟還遠在自己想象之上!
他與沈斷武功相當,若是沈斷赢不過她,那自己也未必就有勝算。
此時場外忽然有人高喝:“呸!什麼邪道魁首,武林宗師?原來就是些打不過就暗箭偷襲的卑鄙小人!你們這樣,就算勝了,那也是勝之不武!”
“沒錯!呸!真不要臉!”
群雄紛紛附和,連聲唾棄。
趙連城猶然面不改色。但見他緊握如意,雙掌各握一端,忽然奮力一拔,就見寒光大盛,瑞彩鋒芒,手裡已多出一長一短兩支寶劍來!
這兩把劍流光寶氣,寒意駭人,武林群豪當即就知絕非凡品。
“雌雄雙劍!”
“是雌雄寶劍!”
場外連連驚呼,詫異之聲此起彼伏。
武林人盡皆知,南财神趙連城慣使金镖和如意,确鮮少有人知道他雌雄雙劍的造詣更是獨步武林,此時顯露出真本事,當然是因為眼前的對手非同小可!
南财神笑意盈盈的望着眼前的少女道:“呵!趙某這‘鎮鋒’和‘掠魂’已經許久不曾出鞘。想不到今日還有再試鋒芒之時。風姑娘,趙某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危險的對手。”
說罷,再無贅言,腳步轉動,趙連城突然欺身近前。長劍為雄,短劍為雌。長劍疾出,光華大作,揮刺之間就形成滴水不漏的劍幕。
風劍心眸光略沉,看準他的破綻,纖手探出如電,足可分光捉影,就要來奪他兵刃。誰知趙連城短劍‘掠魂’疾馳漫舞,不僅迅速将劍招中的破綻補全,還反手直取風劍心的皓腕。
幸而風劍心全神貫注,反應極快,擡腳側踢化去危機。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這雌雄雙劍就不是尋常人能練的絕技,凡是能使出這種劍法的,必是極難對付的高手。
長劍強,短劍險。長劍守,短劍攻。反之又是另外一套劍法。總之,雌雄雙劍相輔相成,擁有詭秘莫測,神鬼難防的威能。
洛清依見風劍心此時對付,已不如先前對陣沈斷時那般從容。二三十合後,居然險象環生。
洛清依不由急道:“爺爺,外公,這該怎麼辦啊?您快想想辦法幫幫她吧?”
風息劍聖安坐如山,甚至颔首贊道:“趙連城這小子,比那沈斷就要高明得多。如拼内力,邪道之中恐怕沒人是那孩子的對手。邪道衆位之所長,在招式也。他的雌雄雙手劍法出神入化,不容小觑。就算是老夫與他對上,一時不慎興許也會被他殺個措手不及吧……”
這評價之高,可想而知。但洛清依現在可沒心思聽他誇贊趙連城的劍法,急切求道:“哎呀!您先别忙着誇獎别人啊,有沒有破解之法,您給心……您快給小師妹說說啊!”
洛劍聖見她急得都要掉出眼淚,不由暗暗驚奇,總覺得他這孫女似乎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嗯,似乎是多了些人氣。沒錯,先前的清兒冷清寡淡,還從來沒有這般情緒激動過。
洛清依此刻哪裡還顧得别人是不是察覺到什麼,她的心已經完全傾注在場中,那位翩然起舞的少女那裡。
風劍心雖然沒有受傷,但每次險象叢生都讓她心驚肉跳,而群雄也同樣感到惴惴難安。
風劍心背負着正道生死衰亡的希望,她絕不能敗!
洛天河到底不忍見他們如此惶懼,索性直言道:“唉,你們啊,關心則亂。你們難道沒發現嗎?任憑趙财神将雌雄寶劍舞得天花亂墜,渾無破綻又如何?那孩子不也毫發無傷嗎?”
群雄聞言,眼睛陡然發亮。洛清依更是喜出望外,急道:“您是說?”
就連素來性情暴烈的秦逸城此時也呵呵笑道:“你們就放心吧,趙連城打不過她的,她們之間的差距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大……”
就像是在驗證劍聖所說的那樣。風劍心忽而振作起來,立刻将指掌齊出,舞起狂風烈烈。
青萍劍指兇險霸道,飄渺掌幻變莫測。這是《千劫經》中的高深武學,施展開來就能完全壓制住趙連城的雄劍。等到他的雌劍要起,又立時被風劍心淩厲迅疾的穿心腿破解。
非但如此,三種絕技分上中下三路攻向趙連城。南财神從未見過如此詭秘莫測又兇險狠厲的招法,登時應接不暇,無從招架。
場中頓時攻守互易。風劍心的内功、身法和招式都在趙連城之上,《千劫經》的指褪掌三式更有無窮玄妙,再輔以她那身可以說是取之不竭的如海内力,就足以令她所向披靡。
等到風劍心看破趙連城“如意鴛鴦劍”的奧秘,南财神登時就攻守失衡,顧此失彼,倉皇顯露敗象。
洛清依暗暗緩氣,心緒稍寬,但還沒等她将心放進肚裡,一道灰影徑直殺向少女的後心。她瞳孔驟縮,險些要驚叫出聲來。
風劍心早有所覺,擡腳将趙連城踢開,回身擡掌托住即将劈落的手腕,使刀刃懸在半空。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七殺閣大閣主沈斷!
她眉峰微蹙,迎面又是一道紅光暴起,勢可開山辟海的金光當頭降落,摧枯拉朽。
風劍心連忙撤掌,松掉兵刃,側身讓過。但聽轟隆巨響,原本就滿目瘡痍的地面當時劈出巨大的深壑。
這一棍之剛猛霸烈,威力可見一斑!
那北域蠻僧将金箍法杵頓向地面,登時石闆爆裂,塵屑紛揚。
蠻僧單掌拜道:“焚天淨世,諸邪滅卻!賜我神力,降妖除魔!吾乃淨世道正天寶蓮大顯能法王普納,妖女,你受死吧!”
佛音唱罷,普納大法王與刀鬼沈斷,南财神趙連城立時欺身,從三面圍來。風劍心凝眉,忽然手腕驟緊,一道黑紗從後方纏住她的腕部。那黑紗女人淡聲說道:“逍遙津許白師,請賜教。”
群雄嘩然色變,這哪裡是車輪戰?這是仗着人多勢衆,四打一啊!
四打一?要是衆人這麼想,那可就小觑這群邪道妖人的臉皮!
如今之勢,許白師,普納和趙連城以及沈斷各據一角,已成圍獵之勢,蕭無策和憐香站在圈外,準備随時策應。
他們眼神凝重,面露驚異之色。
邪道衆人原想輪番上陣,就算不敵,也能極大消耗她的真氣,待她力竭之時,再将她生擒活捉,那是易如反掌!
誰知風劍心武功高不可測,内力更是深不見底,已然遠遠在他們想象之外。他們越打就越是心驚。風劍心就像是有着無窮無盡的真元,越戰越強,越打越盛。沈斷和趙連城輪番戰罷,她居然面色如常,絲毫不見疲态。
長此以往,莫說等她真元枯竭,恐怕就算他們輪番挑戰,最終力竭的怕是他們!
邪道衆人此時心知,若要單打獨鬥,他們絕非她的對手,想要勝她,就必須要衆人聯手,方有機會取勝!
而且……
此時六人心中已生默契,這樣不可估量的極其危險的存在,絕不能留!
因此他們結盟聯手,誓要将風劍心誅殺此時此地!
秦逸城性烈如火,忍不住罵道:“哼!蕭老怪!逐花宮的小子!你們好不要臉!”
衆人紛紛側耳移目,就聽他罵道:“你們六個家夥好歹也算是邪道宗師,一方霸主。雖然惡名昭著,也算是名震武林的枭雄!而今居然恬不知恥聯起手來圍攻一個小姑娘,這傳出去,豈不是讓武林豪傑贻笑大方嗎?”
此言一出,群豪雜言四起,都道七宗勝之不武,枉稱豪傑。
鬼謀憐香若無其事道:“秦宗主說的哪裡話?你我事先定約之時,說的是但凡這位姑娘能勝過我等,邪道七宗就此罷手下山,可沒說明是要單打獨鬥啊?既然如此,我等六人聯手又有何不可呢?”
正道群雄聞言紛紛唾口,大罵其厚顔無恥。
蕭無策最重名聲,自視甚高。料想今日若是聯手殺敵,就算勝她也是臉面無光,顯不出他的英雄來。
“爾等退下!待老夫取她性命!”
說罷,青煙萦繞其身,空氣中泛起陣陣濃重的腥臭。其餘五位宗主臉色微變,已知這位藥師城主,萬毒神君顯然是動了真怒,遂向兩邊的回廊退去。
邪道七宗之中,要說誰的武功最高,包括死去的黃風老人在内或許各不相讓,都以為自己武功最強。但要說誰的武功最緻命,最歹毒,那就非萬毒神君蕭無策莫屬。
洛天河神色微凜。邪道七宗的七人,就算死掉的黃風老祖在内,他最忌憚的也是蕭無策。
皆因這老怪修煉萬毒之術,其身體發膚,血液骨髓都含有足以緻命的劇毒,凡觸之必死。可以說,他就是一把活着的,有思想的絕影劍。并非單純用武力就可以匹敵的對手。若是風劍心大意,勝負極有可能會在頃刻逆轉。
此時但見蕭無策擡起他那雙枯瘦的手掌,兩掌漆黑如墨,纏繞滾滾黑氣,煞是恐怖。
洛天河出言警示道:“孩子,你要當心。這是蕭老怪的化血神掌,威力足可溶血化骨,腐肉斷筋,老夫借你兵刃用罷!”
話音剛落,倒提劍柄就要将風息劍擲出。蕭無策桀桀怪笑,身軀扭動,好似在沙地裡爬行的毒蛇,“嘿嘿!太遲了!你受死吧!”
老怪的身軀倏忽化作一縷青煙,如同幽魂鬼魅飄起,徑直向少女撲來。
化血神掌陡然向前拍出,巨大的掌影裹挾黑霧和血氣平推而至。風劍心秀眉微蹙,擡手就是風卷殘雲的掌勁。
兩掌相撞,黑氣登時煙消雲散!衆人還不及叫好,從濃郁的黑霧中破出人來,緊接着一掌拍向少女腦顱要害。
洛清依驚的霎時魂飛天外。秦逸城疾聲喝道:“别接!”
然而風劍心似乎置若罔聞,竟避也不避,就勢迎掌上去。
雙掌接實,轟然震響。蕭無策就着掌勢倒飛出去,連連退後三步,随即看着右臂纏繞着陰魂不散的血霧的少女,蕭無策桀桀笑道:“嘿嘿嘿!小丫頭,你到底還是太年輕!生死搏殺,以内力和招式定勝負是最愚蠢的方式。怎麼樣?你的右手現在不好受吧?放心吧,頃刻之間你的右臂就會化為一灘肉泥。嘿嘿嘿……”
風劍心神情凝重,沒有說話。群雄恐懼的盯着她的右臂,心驚肉跳。此時風劍心的右手被黑氣纏繞,動也沒動。群雄見此,以為她已經痛苦到極點,因而不能動彈。都道大勢已去,内心蒼涼惶恐。
蕭無策再擡起左掌,運轉劇毒真氣,左掌漸漸變成青黑色,掌中如有漩渦。萬毒神君的眼睛泛起幽冷的綠光,如同地府索命的鬼煞。
“這是老夫的‘枯心掌’,能索魂滅魄,抽去活人的全部生機,使之瞬間化為枯骨。今日就讓你們大開眼界,也一并與你消受吧!”
說罷,左掌翻動,裹挾着青黑氣旋,再向風劍心擊出這道陰狠兇毒的掌力。
風劍心卻還是不閃不避,擡起左掌迎擊,兩掌再次交鋒,轟然鳴響,掌風鼓蕩,風劍心依然寸步未退,左臂卻又教青煙纏住。
“心兒!”
洛清依當時就要踉跄着站起,洛天河擡手将她按住。劍聖看着場中,沉聲說道:“稍安勿躁。”
洛清依滿眼驚恐惶急,“可是,小師妹她……”
“阿彌陀佛。”
未了禅師低呼佛号,慈聲道:“洛小姐不必焦慮,你再看看,風小施主她,似乎是安然無恙。”
洛清依聞言望去,果然,風劍心雙臂雖然毒霧糾纏,卻還是仙姿玉立,巍然不動,半點沒有苦痛之色。
蕭無策兜帽裡的青眼血光大熾,似是難以置信,匪夷所思的模樣。
但見風劍心緩緩将左右手臂展開,其上雖有黑霧纏繞,卻殊無化血枯萎之狀。
風劍心認真端詳過後,語氣冷然道:“原來如此,的确是非常霸道狠辣的毒功……”
若非她是神玉重塑之身,百毒不侵之體,在毒霧纏過來的瞬間就将毒素全數隔絕體外,以蕭老怪毒功之霸道,或許真會瞬息斃命也說不定。
沒有比一具死狀凄慘的屍體更能說明其毒功之霸道。風劍心若無其事的評價對蕭無策這個浸淫毒道四十載的老妖怪來說,更像是一種侮辱。
尤其是,說出這句話的人現在還活生生的站在他萬毒神君的面前。
蕭無策勃然大怒,袖袍鼓蕩,内力狂湧,就要再發出毒掌。風劍心兩臂劃圓,将霸烈陰險的劇毒逼至掌心。四掌轟然接實,蕭無策被震退三步才堪堪停住,此時他兩臂萦繞着黑霧綠瘴,纏動扭曲。
這正是少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将化血和枯心兩種至兇至惡的毒掌返回給蕭無策。
萬毒神君身軀扭動,二道毒瘴隐沒入體,随即老怪開始運功調息。
此時,若是風劍心再出掌偷襲,定能取他性命!
但她沒有這樣做,也不屑為之。
半晌,蕭老怪艱難的睜眼,他驚恐的看着面前的清絕少女,恨聲道:“這是百毒不侵之體!你到底是什麼人?”
風劍心淡聲回道:“劍宗風劍心。”
“不可能!”
蕭無策兜帽裡青光熾熱,“洛天河、秦逸城,這兩個老家夥怎麼可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孫?你這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功夫是跟誰學的?”
話音落地,立刻在群豪中引起陣陣騷動和議論紛紛。
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傳說修煉禅宗的金衣鐵罩,也就是金剛不壞神功,就能令身軀如鋼似鐵,猶如金甲披身,堅不可摧。其軀體的堅固程度則由修行的内功深淺而論。但縱然修煉成此等絕藝,禦敵之時多半也要閉合全身穴道,凝聚所有真氣護體,因而運功之時,必然行動遲緩。縱使如此,能不能抵擋如同沈斷那般頂尖高手的寶刀利刃還未可知,何況是蕭無策無孔不入,殺人無形的劇毒?
就憑眼前這位尚且不過十八歲的姑娘竟然能練成佛門頂級護體神功?這簡直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
衆人驚怔,久久無言。
蕭無策幽綠如同鬼火般的眼睛殺意大盛,突然低喝一聲,氣沉丹田,青煙黑霧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顯然已将一身毒功催發到極緻。
對她的性命已是勢在必得!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那團毒霧愈發濃厚,竟又漸漸分裂出五六根觸肢般的霧瘴,與秦逸城的絕影有異曲同工之妙!
隻見那霧瘴忽然抖動,那觸手就好似妖狐的尾巴,猛然向少女逼軋過來。群豪心膽高懸,風劍心稍稍擡眼,終于開始動起來。
她竟然不閃不避,纖纖玉影猶如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劍,一道所向披靡的劍光,徑直撞進重重毒霧之中,然後勢如破竹的切開漫天毒瘴,瞬息已到蕭無策面前。從濃重的毒霧中蓦地探出纖纖玉掌拍向蕭老怪的胸膛。
蕭無策此人縱橫江湖四十載,臨場對敵的經驗極其豐富,忙将雙掌護在胸前。卻不防風劍心這掌不過是虛招,她将玉掌收回,随後一記勢大力沉的膝擊撞在小腹。蕭無策登時倒飛出去,跌跌撞撞摔出近二十丈遠才堪堪停住。
風劍心足尖輕點,正要乘勝追擊,左右斜刺裡殺出兩人,普納當頭降魔杵劈落,隐隐聽得風雷躁動,氣浪焚灼。大法王一棒之威,豈是阿南圖之流可同日而語?許白師早已悄無聲息的欺身近前,暗出綿掌襲擊風劍心胸腹。掌風未至,刺骨的寒氣已然令人瑟瑟發抖。這等陰毒狠辣的綿掌又非霧绡能相提并論!
風劍心對敵的經驗稍有不足,奈何她這身深不可測的修為實在匪夷所思。面對兩大高手的夾擊竟也毫無退避之意。
右掌将《千劫經》剛猛無俦的内力運轉到極緻,五指張開,竟然徒手接住普納這摧山裂石的一杵!蠻僧法王但覺無堅不摧的降魔杵撞到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反而将他震得虎口破裂,幾乎要掌握不住手中的金杵,登時無比駭然!
許白師的綿掌正與風劍心左掌相接,登時就覺她這記綿掌好似拍在渾不着力的棉花裡,正自驚異之時,忽有股股陰寒的綿力壓來,将她彈退出去。
法王和境主同時被震退數步,普納失聲叫道:“好霸道的剛勁!”
許白師卻道:“好高明的綿掌!”
兩者對視,齊聲叫道:“陰陽二氣!”
這話落地,正邪兩道俱是驚疑之色。普納沉聲喝道:“魔魁殷無弱是你什麼人?你這身邪功又是從哪裡修來的?”
群雄或驚或疑。
相傳當今武林中正邪兩道的勢力,多半源自四百年前的正邪之戰。據說四百年前的江湖,邪道肆虐,宵小橫行,這其中最令人聞風喪膽,兇名最盛的就是十大魔魁!
而陰陽魔殷無弱就是其中之一。
傳說此魔陰陽二氣的功夫早臻化境,能同時施展至陰至柔,至陽至剛兩種内力,修為高深莫測,當世絕無抗手。
而如今一名劍宗的小弟子的竟然也能同時禦使出兩種陰陽相異的内力,這怎能不讓人驚異?
風劍心原本還以為是滄海的《千劫經》露出破綻,險些驚出滿身冷汗,如今聽他們嘴裡叫出的卻是不認識的名諱,當即安穩心神,淡然回道:“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至于我的武功,無可奉告。”
普納和許白師驚異過後,随即釋然。那陰陽魔的傳說至今已然相隔四百年,除非這小姑娘得到他的秘笈傳承,否則又怎會是他的傳人?
剛柔并濟的功法雖然獨特,但也并非絕無僅有。譬如已經日漸式微的隐世宗族,離山禦氣門的《納海訣》,還有邪道蒼涯密宗的《通玄分神錄》,還有就是,滄海魔道的《千劫經》……
但是,即使如此……
法王如隼的鷹眼與諸位同道對視,這六人内心竟不約而同的生出同樣的決意。
這個人,太危險,也太可怕,絕對,絕對要殺掉她!
她的内力高深莫測,還能融合陰陽二氣,兼具金剛護體,百毒不侵的功法,這簡直就是個無法想象的怪物!假以時日,她定會成為比霸佛和劍聖更恐怖的存在。
她現在還隻有十六七歲,武功之高,卻隐隐接近四絕之列,若是再過個十年,不,五年,甚至三年之後,這世上還有人會是她的對手嗎?
六人生出默契,也不再言語,四位邪道宗師突然就從四處方位同時攻殺過來!
蕭無策的毒功霸道非常,極是兇險,他若是出手,旁人就隻能退避三舍。憐香銳利的眼睛在面具下死死的盯着風劍心,似是想要尋到她的破綻,再發出緻命的一擊。
值得當世四位邪道頂尖高手聯手出戰,這等殊榮,就是禅宗太玄也沒有過。這位姑娘今日不論是死是活,風劍心這個名字,勢必會響徹整座武林。
但如今處在風暴中心的風劍心卻無暇顧及此節。這四位俱是成名已久的邪道宗師,單單一人已是極難對付,若是四人聯手,正道除霸佛劍聖以外,當無人可擋!
沈斷的刀法淩厲兇險,趙連城的鴛鴦雌雄劍詭谲莫測,許白師的武功陰柔幻變,普納法王的招式狂猛霸道。就見場中身影疾掠翻騰,快到肉眼已經捕捉到的地步。
寶刀寒光爍爍,利劍銳影重重,降魔杖風雷作響,翻雲绫如影随形。場中風雷滾動,氣浪洶湧,纖弱的白影被他們困在陣中,就好像一葉風雨飄搖的孤舟,在驚濤駭浪的攻勢中顯得甚是楚楚可憐。
洛清依的心高高懸起,立時緊張起來,就怕小師妹傷到一絲半點。奈何她此刻就連站起來都是奢望,還談什麼助陣?就算她沒有中這軟筋散的迷藥,也絕不是這些邪道宗主的一合之敵。
總是這樣……無論是四年前她親眼見到心兒為她身死之時,還是袖手旁觀的現在,她能做到的,都隻是虔誠的祈禱和沒用的擔憂,伴随而來的總是惶惶憂懼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