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了,當時的江婉告訴她——
“它喜歡你呢,這是在向你釋放善意,想問問你喜不喜歡它哦。”
她看見記憶裡的那隻貓漸漸抽身變大,變成了她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晉助。
她伸出手,看見那個身影漸漸轉身,看見了他無奈又縱容的寵溺笑容,看見他高挺的鼻梁,最後望進他溫柔的不像話的眼睛裡。
然後一腳栽進綠色的碧潭中,墜入名為依賴的深淵裡。
晉助。
她依賴着高杉晉助。
她是吉田輝夜。
她是吉田……輝夜?
像是做了一個漫長又恬谧的夢,靈魂才得以安定不久,異變就突如其來,如狂風般摧毀了一切安甯。
“乒”!
兵刃相接,吉田輝夜咬牙吃力地接下這一刀。
借力打力借力打力,她心裡想着,然後手上一個動作,将對方的刀彈開。
身體已經在叫嚣着疲憊了,但她此刻還不能倒下。
她沉穩着目光,迎上對方吃驚的表情,心裡回想着吉田松陽和桂小太郎的教導,思索着下一招。
對方卻也很快調整了狀态,表情複雜,讓她有一種被嫉妒又被悲憫的感覺。
還不等她多想,還未看清,還不能作出反應,她便瞬息間被制伏在原地。
刀架在脖子上,脖子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湧出紅色的血珠,流淌出一條血色的線。
“他怎麼可能會有女兒。”
留下這句不明不白的話,卻不再開口,對她的疑問置若未聞,然後将她捆縛起來架走,丢在地上,而她看見的——
是松陽,是像一個罪大惡極即将被處刑的罪人一樣,被反捆着手跪着的松陽,是她許久未見,對她意義特别的松陽。
她的旁邊,是與她同樣境地的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而坂田銀時呢?
“老師還是同學,做出選擇吧。”
将她擊敗的神秘人站在那裡,像是對罪人進行最後審判的法官。
選擇?
“不!!銀時!不要!我會恨你的!”
她嘶吼着,腦子裡江婉與吉田輝夜的記憶沖撞着。
可她看見坂田銀時的刀揮了下去——
“銀時!!”
突然掙開束縛的高杉晉助奔跑過去,像是溺水之人拼命地像最後一顆稻草伸出手。
可是。
鮮血瞬間迸出濺了一地。
呼吸仿佛一瞬間被什麼怪物攫取,心髒悲痛到仿佛有刀尖陷在裡面攪動,讓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在看到吉田松陽的頭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屬于江婉與吉田松陽的過去不斷在她的靈魂深處裡叫嚣。
松陽,松陽,她在異世遇見的第一個人,她情窦初開的對象,她愛恨交織的人。
她比誰都清楚,他不是她的父親。
但她又深深地知道,他在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愛她,以老師的身份教育她,這樣一個對她而言何其複雜,難以定義的人,微笑着迎接了死亡。
為什麼要擁抱死亡呢?為什麼會如此期待死亡呢?
明明死亡是那麼痛苦的一件事,她甚至還記得刀尖穿過心口時,身體發生的各種變化——
啊嘞。
是因為她還記得嗎?
是因為她記得死亡時的痛苦,所以才會厭惡死亡嗎?
或者說,是因為她沒有真正意義地死掉,所以才會覺得痛苦嗎?
奇怪,左肩上有什麼東西。
她眨下眼,聚焦眼前,瞳孔慢慢地開始顫動。
奇怪,為什麼他的表情這麼悲傷?
奇怪,為什麼他還能笑出來?
奇怪,為什麼明明他的右手已經放在了她的左肩上,卻又仿佛沒有接觸般若即若離?
奇怪,為什麼他一副隐忍又小心翼翼的模樣?
奇怪……為什麼,又是他?
“哭出來吧。”
他在說什麼呀。
“輝夜,哭出來吧。”
“然後讓高杉狠狠揍我一頓。”
“或者其他什麼。”
“你想怎樣都可以。”
“恨我也沒關系。”
“所以。”
“哭出來吧。”
洶湧的情緒一下子如浪濤拍打崖壁,拍打她的心髒,一瞬間從喉嚨噴湧上來。
她一下子圈住他的腦袋,撲倒他的懷裡恸哭,完成了他方才克制住沒有做的動作。
但在這一片壓抑寂靜中響起的哭聲,似乎也昭示着,有什麼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