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好。沢田安有點難過。
她藏在立柱後,玻璃窗将陽光分割成規整的方形,她盯着地闆上方形陽光,發起了呆。
今年的秋天好像來得比較晚,去年八月底天氣就開始涼下來了,現在九月多,這幾天的天氣還是熱得不得了,陽光照樣和盛夏一樣毒辣。
她非常讨厭炎熱。比一般人讨厭得多。這種天氣她隻想待在十六度的空調房裡看動畫片,但是現實怎麼可能讓你事事如願呢。
沢田安倚在立柱上,她嬌小纖細,清瘦的身體上有流暢的肌肉線條,黑色的中長發披在肩膀上,額前一大片劉海擋住了整張左臉。漆黑的眼睛又大又圓,正無焦距地望向不遠處。
她穿着黑色的運動背心和黑色的短褲,一年三季,她都愛這麼穿,這是她花了兩年時間研究出來的“最适合運動”的打扮,當然許多人頗有微詞。她的膚色很白,在一片黑色的襯托下更是如此,渾身上下隻有黑白兩種色調。
沢田安擺弄着胸前的十字架,無奈地歎了口氣。
即使是酷暑,她依然也得像所有十三歲的女孩一樣,開啟自己一天的日常……
“安娜,敵人在七點鐘方向。”耳機裡的呼喚打斷了她的神遊,沢田安扭過頭去,左側的視線死角讓她并沒有看到人影,但超直感已經感知到了,她舉起槍,從柱子後探出頭,“砰”的一聲,和往常一樣,精準命中。那人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是的,日常。
雖然她的日常和普通十三歲女孩有點……嗯,非常不一樣。
“隻有一個人嗎?”沢田安後退了幾步,站在了玻璃窗前,她的影子切割掉了方形的光,太陽照在她手臂上燙得有點痛。
“我這邊沒空看,你自己注意注意,别傻站在柱子後面!”耳機裡的聲音有點不耐煩,“三十秒之後我就能把警戒撤掉,你要是應付得過來就按照标定的地方走,他們跑不掉的!”
“懂了。”沢田安環顧四周,竟然沒有發現追兵。說不定是追别的隊友走散的。她也不敢放松警惕,一手牢牢扣在扳機上。
“好!走吧!副隊長他們沒有你快,你應該能把目标拿下來!”
“好,謝了。”
警戒被撤掉,遇到的敵人也就越多,但不難對付。和往常一樣,她先觀察出最有威脅的那幾個人,趁着還沒有被發現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抽槍射擊。
随着幾聲槍響,那些人還沒來得及拿出武器就倒在了地上,沢田安對自己的槍法十分滿意。但是顯然不是松懈的時候,她再一次射擊,打掉了一個黑衣男人手裡的槍。
“啊……啊!!”眼看着武器脫手,那個人手足無措得隻會慘叫了。沢田安果然沒看錯,他是個菜鳥。
“砰!”
那哀嚎也戛然而止。沢田安總有點不忍心殺掉這樣的菜鳥,但心軟往往會讓她和隊友處于不利的境地裡。
大家都幹這一行了,殺誰都不是無辜的。當然,包括她自己。
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都發現她了。子彈如雨一般襲來,她側身藏入了倒塌的家具和牆壁形成的夾角裡,她個子小,掩體能完美地替她擋住所有的火藥。趁着槍聲停歇的空隙,她從另一邊鑽出,幾槍幹掉了敵人。
隻是還剩下最後一個的時候,她兩邊的彈匣都空了。對方也看出了這一點,立刻向她撲了過來。可能是覺得自己有着絕對的優勢吧,他過于掉以輕心,全身都是漏洞。
沢田安丢下右手的槍,扭過身拔出身後的短劍,順勢朝着他的脖子劃過,對方隻來得及露出詫異的神色,血便盡數從頸動脈的傷口中噴射出來。
自然,在他面前的她也沒法幸免,那血噴了她半身,把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全染成了紅色。衣服反倒因為是黑的,隻是看出來深了一大片。
所以她喜歡黑衣服。
最後一個人倒下,警戒暫時解除,她擦掉擋住眼睛的血迹,繼續趕路,順便和無線電後面的隊友彙報起了情況。
“沒錯,往前走就好了,目标在就在這附近。”
“好!”
遊走于生死,這便是她的日常。
但是她早已習慣,今天的工作已經算簡單了,還讓她有不少發呆的時間。
敵人裝備平庸,戰鬥力平庸,安保系統平庸,就連目标人物死前的求饒和咒罵都很平庸。他做的事情也是平庸的惡心——在彭格列的地盤上賣藥,還為此害死了不少人。
今天很普通,就像初中生上了一天普通的課,課後去參加常規的社團練習……基本算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但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出任務,這個任務就這樣平庸地結束了,也沒有什麼儀式,沒什麼特殊又驚心動魄……算了,比起驚心動魄,平庸挺好的,沢田安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收拾好後續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沢田安和小隊的其他成員彙合。大家一起乘車回總部。
“這次又是安娜幹掉的?”副隊長問。
副隊長今年剛滿四十,标準的南意人長相,精瘦幹練,黑發剃成寸頭,古銅色的臉上上已經有了皺紋,不難看出曾經的軍人做派。
“是我!”沢田安得意地點了點頭,“我都說了那邊肯定有問題,你們怎麼都不信呢!”
“你下次說那邊有問題的時候最好多給點證據,而不是說感覺。”
“我已經連續三次都說對了,即使是感覺也應該相信我一次了吧!”沢田安不滿地歎了口氣,“你們下次就聽我的……哦,已經沒有下次了。”
說到這的時候,她突然有點惆怅。原本她對新生活充滿期待,沒想到此時卻生出了不舍。副隊長扭頭看了她一眼,也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不是要離開意大利了嗎,以後就和普通的孩子一樣好好讀書,享受生活就好了,别再想這些了,最好能都忘了。”
“把副隊忘掉也行嗎?”
“忘記吧。”
“怎麼這樣。”
和平日一樣調侃完,沢田安的心情并沒有變好,相反在遲來的不舍中陷得更深。她撥弄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陷入沉思。
她加入這個殺手部隊已經兩年了,其他的隊友都是男性,而且每一個人都比她至少大十歲。一開始真是怎麼相處怎麼别扭,從那種相顧無言到能随意聊天的狀态,到底經曆了什麼呢。
“安娜這兩年進步快得可怕,要是真在彭格列多待幾年,能點燃火焰的話,恐怕很快咱們都不是對手了吧。唉,真是不得不承認,殺人也是要天賦的啊~!真嫉妒你們這些怪物小孩!”坐在旁邊的隊友調笑,副隊長立刻從另一邊轉過頭,怒斥道:
“你跟她說這些做什麼呢!她才那麼一點大,好不容易有讀書的機會,讓她收收心過普通人的生活吧!”
“副隊真是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