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緊鎖眉頭，“知道你還……”

“師父！”林黛玉打斷了他的話，“你想知道我前世做人的經曆嗎？”

孫悟空一愣，吵着吵着，怎麼突然說起了這個？

但他知道林黛玉必然有自己的用意，便耐下了心，“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聽着呢。”

“我從小就長在靈河岸的三生石邊，承蒙神瑛侍者灌溉之恩，才得以修成人身。為了報答他，我随他一起去了凡間，抹去了前世身為仙草的記憶，投身到了大戶人家，完全以一個凡人的身份活了17年。”

“在那17年間，除了幾個月趕路的日子，我一直活在院落裡，幾乎沒怎麼出過門，也沒怎麼見過山河大川，直到重新獲得绛珠草仙的記憶，我才意識到，原來從前的人生，我一直是一個井底之蛙。一個凡人一生争執、在意、甚至為之付出生命的一切，在仙家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所以……”孫悟空的心中隐約意識到林黛玉想要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他回想起自己從花果山石縫裡蹦出，一路走來，幾乎從未停下腳步，所以并沒有這種身份突然轉變的認知斷崖。

大部分生靈在面對這種斷崖的時候，隻會感慨一番，然後敬而遠之，畏縮不前，但總會有那麼幾個，會有不同的選擇。

“我在想，既然我在做凡人的時候是個井底之蛙，難道我現在就不是了嗎？”林黛玉的眼神變得笃定了起來，“我在天界隻是一個小草仙，如果不是遇見了你，根本沒有機會見識到我現在所知的一切。如果不是與你結識于危難，還幫了你，我一個小草仙，又怎麼有資格成為你的徒弟？”

“就因為這些？也不至于冒這麼大的風險吧？”孫悟空撓了撓鼻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

林黛玉攤了攤手，“師父，你一定沒聽見我和木吒說的話吧。”

孫悟空聳了聳肩，解釋道，“剛開始的時候和那個住持說了幾句話，後面的都聽見了，怎麼，我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其實……”林黛玉躊躇着開口，“我一開始就知道，過了幾百年你就會被放出來，所以我現在放你出來，對如來佛祖來說，也沒什麼區别，隻要你到時候願意去演一場戲，就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三界了。”

孫悟空雙手抱着放在胸前，審視着林黛玉，“我為什麼會被放出來？”

林黛玉遲疑了一下，坦白道，“因為你要護着金蟬子，前往西天拜佛求經，借此擴充佛界的勢力。觀音讓我彙報行蹤的四個人，便是候選的取經人，你便在其中。”

“我？”孫悟空愣着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問，“讓我去保護金蟬子？就是那個光着頭，到處找草藥的和尚？”

林黛玉肯定地點頭，“是這樣沒錯，所以我才會提前把你放出來，因為這本來就是如來佛祖的計劃，而且，人間一年，天上一天。幾百年對于上界而言，也不過一年左右而已。等到金蟬子在流沙河集齊了九顆腦袋，正式上路，你就回到五指山下的分身中，光明正大地被救出來。到時候，你也能在三界之中自由行走了。”

“可是……”孫悟空頗為疑惑，“讓我護送一個投了胎的凡人去西天，不過一個筋鬥雲的事，為何還要找被貶下界的卷簾大将和天蓬元帥一起去？這不多此一舉嗎？”

林黛玉表情一滞，“呃……師父，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要讓你走過去呢？”

聽到這話，孫悟空有一瞬間的石化。

他慢慢走到旁邊的石頭堆旁，找個一塊較大的石頭坐了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随後看着林黛玉說，“其實，我不是怕走這一段路，但讓我和金蟬子的轉世，還有天蓬元帥和卷簾大将一起走，問題就大了！”

林黛玉思考了一下師父的話，忽的明白過來，按照這四個人的性格，除了豬剛鬣這個心寬體胖的豬妖，其他人肯定誰也不服誰。

但豬剛鬣又是個懶的，讓他走去西天，必然怨聲連連。

這麼一想，師父的擔憂實在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也無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才過了一會，孫悟空反倒安慰起林黛玉來，“我可是連天宮都鬧過的人，還會怕和旁人一起去取個經？想當年我去拜師學藝，在人間也走過許多個春秋，這次不過是再走一遍罷了。”

林黛玉沒想到自個師父的心理調節能力強得可怕，這麼大的事，半盞茶功夫就欣然接受了。

隻能說，不愧是他。

“可是，師父……”林黛玉怯怯道，“這件事我一直瞞着你，你會不會怪我？”

孫悟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徒兒，故作嗔怪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此事你确實做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