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世羽一直認為自己的名字不吉利,才讓她的人生由苦苦苦苦甘苦苦苦苦組成。
耀眼出衆沒有感覺到,打小她就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輕如鴻毛,那能歡喜起來嗎?
又結束了一家跨國集團的市場崗位面試,成世羽想想剛才群面時面試官“心理素質十分強大”的評價就很難評。
心理素質,強大。
聽上去是對她一個剛從大學校園走出的新人面試表現的肯定,如果不是在她趟趟趟用英語叭叭了五分鐘後,對方沒有點評她的觀點、而是不停糾正她的口音的話。
也可能不是嘲笑,隻是前輩自上而下的提點和簡單交流。
成世羽讓自己别去深想那些尴尬,擡手抹了一把臉,掏掏空空如也的口袋、想想身上背負的助學貸款——
今天,成世羽順利拿到了中央大學經營學系畢業證書,然而畢業即失業,即将無法享受大學生能得到的優惠福利、并再次面試失敗的她看起來還是隻能保持着自己打的兩份工,才能維持後續日常生活、以及填補身上背的貸款窟窿。
【畢業了?恭喜,我培訓班新一期的成績出來了,有兩個小子成績過線家長送了我牛肉,要來吃嗎?順道給你慶祝。】
叮咚一聲,成世羽掏出手機看着接收到的來自學長的短信。
論起生活拮據來,他倆誰也别說誰,成世羽偶爾也會将炸雞店打工結束後‘浪費’的炸雞打包給這位學長,這次大概是牛肉太多對方實在解決不了、那個沒什麼制冷效果的冰箱也無用的很,才會想起自己去一起吃大餐。
彼此彼此,成世羽痛快答應下來,那可是烤牛肉啊!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生菜、蘇子葉、辣椒、大蒜、蘿蔔泡菜...對了,最好再帶一斤米回來?】
-合着你是隻有肉是吧?
【說什麼呢,我還有包飯醬,日常就靠它拌飯過活了。】另一頭的學長被揭穿也十分坦然地承認了。
成世羽當天晚上到達金聖勳租住的屋塔房時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半,不過對于兩個打工人來講這個點才是屬于個人支配的時間開始。
她咚咚敲開門,對對方穿着背心短褲的邋遢視而不見,她估計對方也沒有‘她是女生’這種意識,就像成世羽如果把他當男性前輩,也不會大晚上這麼輕松出現在單身的、他家裡。
金聖勳看着成世羽從拎來的袋子裡拿出洗好的生菜、蘇子葉、青陽辣椒,切好的蔥姜蒜,白菜和蘿蔔混搭泡菜,以及三盒如今還溫熱的米飯,再次為她的生活智慧折服,“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在炸雞店和咖啡店打工嗎?”
“跟隔壁烤肉店打工的後輩交換的。”成世羽看着擺放齊整的打包盒覺得後輩隻要不是強迫症作祟,就一定是個好人,“我們店的炸雞炸好賣不出去就可以讓我們帶走一部分,他們肉肯定不讓動,但備的菜還是有剩下的嘛。”
她一邊說着,就見某人打開飯盒一勺白米飯就直接下肚了,渾像是餓死鬼投胎。
在食品店打工好歹能吃飽的成世羽傲氣地瞥了一眼‘餓死鬼’,“烤肉呢?”
嘴裡滿滿當當的金聖勳起身去拿肉、爐子和鐵闆,成世羽環顧他目前租住的地方,“這附近的屋塔房月租多少錢啊?”
“你房子要到期了?”嘴裡含糊的男人總算将食材都安置好,說完想想不對,“你之前不是整租嗎?怎麼又要換月租...我這種房子再等等夏天熱起來,不開空調開電扇我都呆不住,更别說是你了。”
“畢業了要一次性還一部分的貸款,我哪裡有錢,隻能把整租的錢取回來,再另外單租房。”成世羽覺得吧,自己這幾年苦日子也過了不少,哪裡就像他說的嬌氣呆不住了?
見她貌似真的有點兒心動,金聖勳張了張嘴想要勸,但還是用一團包飯給噎了回去,“那你好好考慮吧。”他含混說着,都自顧不暇了,他屬實也沒辦法給成世羽什麼好的意見和建議。
都是生活不易,如果真有其他辦法,他早就先行一步實驗看看了。
成世羽點點頭,拿着烤肉夾将肉剪成适合入口的大小,見他狼吞虎咽吃着,她吃了兩塊之後就隻是将烤好的肉夾到他的碟子裡,反正是不怎麼餓,“對了,說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畢業,你還關注這個呢?”
“感動嗎?”金聖勳擡頭瞥了一眼對面的學妹,繼續悶頭吃肉,“程教授說你之前心理評測時有抑郁傾向,讓我看着點兒你去複查。”
“他是我的助學貸款擔保人,大概怕我真的想不開吧。”成世羽說完又擡手胡噜了兩下臉,經營學系的程教授确實一直很照顧自己,不能用自己的惡意憑空揣測人家,“我胡說的。”
金聖勳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有聽到。
“我~好~窮~啊!”成世羽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幹嚎着,她覺得理智上自己真不是一個滿滿負面情緒的人,自認為情緒消化能力已經不錯了,可是架不住窮,人一窮那些糟糕的情緒和想法隻會指數增長占據她本就不靈光的大腦。
感覺像是街邊隻會喵喵叫的幼貓讓人想捋捋不太柔順的皮毛,不過金聖勳看了看自己滿是油光的手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抓起一張抽紙草草擦了擦,“不過你在學校心理中心留檔時,緊急聯系人寫的是我啊?”
要不是因為這個,那位程教授也不至于聯系到自己這邊,拐彎抹角表示讓他盯緊一點兒臨畢業這半年狀态愈加不對的成世羽。
冷不丁被問到這個話題的成世羽的幹嚎漸漸息聲,從桌上撐着重新坐起時一點兒眼淚沒有,真就是被金聖勳鑒定為‘枯燥乏味的演技’,“我準備以後留烤肉店後輩的電話,我覺得他比你像個好人。”
金聖勳擡頭露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放過人家後輩吧——況且你這就知道他不是強迫症了?”說完像是腸胃連接了無底洞,繼續将烤肉鋪在米飯上往嘴巴裡送。
酒沒有、但難得的“肉足飯飽”之後,成世羽收拾着清空的垃圾拎好準備告辭離去。吃的肚子滾圓的金聖勳已經連起身都困難,但好歹還是艱難至極挪着步子将人送到了門口,借着明亮的月光,還能看到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