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阮銘輝才出了搶救室。
他的運氣不錯,雖然落下了殘疾,但好在命保住了。
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在破譯者的群體中傳開,衆人聽聞後,臉上皆被陰霾所籠罩,心情都不算好。
因為同為破譯者的他們心裡很清楚,身體的殘疾并不能成為豁免的理由。系統不會因為你是殘疾人就不拉你進怪談,每個月到了強制入怪談的時間,就算你正躺在手術台上,系統也絕不會有半分的憐憫與通融。
缺了一隻腳的殘疾人在怪談裡就是活靶子,那些領主會率先将你鎖定為攻擊目标,連隊友在某些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也極有可能出于自保的本能,第一個将你舍棄。
畢竟,現在的這個世道,殘疾人僅憑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累贅。
這個消息讓破譯者之間的氣氛變得很低迷,再加上刷了一上午的污染點,大家的精神狀态十分疲憊,每個人都垂頭耷腦的,像是一群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孫勝利覺得這個狀态不行,就提前換了一下班,讓前面那些破譯者先休息一下。
鄭一鳴把接電話的工作交代給了孫勝利,他這一上午刷出了兩次中度污染,現在整個人都快呆滞了,一點情緒都提不起來,交代完工作直接撲到地鋪上倒頭就睡。
孫勝利就一邊看監控,一邊守着三個電話。
不多時,最右邊的電話響了,總公司的高層管理打電話來關心員工的身體狀況。
孫勝利和那群上班族也不在一個樓層,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但電話那邊又是高層管理人員,不能随便撒謊,萬一這個問題的背後另有目的怎麼辦?
孫勝利作為一個在學校工作了多年的老打工人,太明白領導問話的内涵了。有時候領導看似隻是随意的在關心員工身體,但你隻要給出一個明确的結果,領導後續就會交代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工作任務。
所以孫勝利隻得委婉道:“大家的狀态都一般,剛剛我看到護士給同事們挂着水呢。要不我叫我們隊長來跟您說?他對大家的病情比較了解。”
電話那邊應了一聲,主動道:“把你們副隊長叫下來吧,Lisa辦事我比較放心。電話也不用挂,我在這邊等着。”
有了領導的這句話,孫勝利就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他把聽筒放到一邊,拿起最左邊的電話将事情轉訴給Lisa,然而話還沒說完呢,中間那部電話又急促地響了起來。
那鈴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催的本來就在講話的孫勝利下意識也提高了音量,像火燒屁股一樣把事情一股腦的告訴了Lisa,聽到那邊幹脆利落的回複‘立刻下來’,孫勝利才如釋重負地挂斷電話,趕忙伸手接起中間那部正響個不停的電話。
剛把電話拿起,還未來得及湊近耳邊,那聽筒中便已如炸雷般傳來了對面憤怒的呵斥聲:“接個電話這個磨磨蹭蹭的,我是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的電話要第一時間接起來?你就是這麼對待工作的?!”
那聲音震耳欲聾,孫勝利哪怕隔着電話,都能夠想象出隊長暴跳如雷的畫面,他的語氣中滿是無法遏制的怒火,似乎就因為晚接了一會兒電話,恨不得将孫勝利生吞活剝了。
隊長在電話那邊狂暴地怒吼着:“這才第一天上班,就不把領導的吩咐放在心上,鄭一鳴你還能不能分清大小王?!”
孫勝利趕忙解釋,先是替鄭一鳴開脫責任:“隊長,我們換班了,我不是鄭一鳴。”
随後,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道:“剛剛我在向 Lisa 姐轉達總公司的安排,并非有意不接您的電話,還請您放心,下次我定會第一時間接聽。”
對方的怒聲戛然而止,短暫的停頓後,先是抛出疑問:“總公司有什麼安排?那邊來電話你為什麼不先打給我?”
孫勝利又将方才告訴了Lisa的事情重複了一邊,重點表示:“也是那邊領導這麼要求的,所以我才沒有率先打給您。”
聽到總公司打來的電話還沒挂,隊長不再向孫勝利發難,隻是語氣陰恻的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孫勝利隻覺頭皮一陣發麻,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硬着頭皮報上自己的名字,此時的他已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然在不經意間将這位隊長給徹底得罪了……
果不其然,孫勝利剛說完自己的姓名,電話那邊就冷笑了一聲,吩咐道:“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讓你給生病的同事們買午飯,抓緊去辦吧。”
那邊的電話挂斷了,沒提積分的事兒。
孫勝利想了想,也沒再打過去追問,隻當自己是破财免災了。
這時,剛好Lisa坐着電梯下來,孫勝利就把那個擱置到一邊的話筒遞給她,自己轉身上樓去販賣機買飯。
等孫勝利買完飯,坐電梯上樓,正巧Lisa也打完了電話,倆人在電梯裡相遇。
Lisa看了眼他手裡大包小包的餐盒,主動開口道:“給同事們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