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擁有美滿的童年,幸福的家庭,相愛的妻子,光明的人生……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方小龍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怒和絕望,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一種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覺将他徹底淹沒。
是了,是了。方小龍想起來了,這一切确實是假的,他真實的身份,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的精神病人……
砰——
仿佛有一聲巨響在方小龍的耳邊炸開,緊接着,他眼前的世界開始急劇崩壞。周圍的一切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扯着,迅速破碎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然後化作一片瑩白的虛無。
“Fuck!”幽靈管家發出一聲咒罵,煩躁的抓亂了自己的頭發。
稻草人也徹底崩潰了,他歇斯底裡地大叫起來:“啊——為什麼不能幫我們解開催眠!他不是成長的很好嗎!!”
稻草人嘶啞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不甘,這些年他們為了培養方小龍付出了無數的心血,本以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可如今卻全都功虧一篑了!
白虎領主無力的歎息道:“他剛剛的心情,大概跟我們現在一樣吧。”
以為人生盡在掌握,實則隻不過是個虛構的謊言,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睜開眼,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耳邊隐隐傳來啜泣聲,有的領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們在同情方小龍,那個被命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可憐人,同時也是在同情即将失去自由的自己。
擊掌結束催眠,所有領主都從催眠的世界中醒來,一時間,房間裡安靜得有些詭異。衆人都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凝重而複雜。
周建東看了眼時間:“二十分鐘,比上一次的催眠時間要長。”
他觀察着衆位領主的神色:“你們的表情看起來很惆怅,似乎還有些悲傷,是有什麼新發現嗎?”
沒人接話,衆領主的情緒還沉浸在方才那令人沮喪的失敗之中,無法自拔。
他們的腦海中不斷回放着在催眠世界裡發生的一切,那些美好的憧憬、痛苦的掙紮,以及最後希望破滅的絕望,都如同沉重的枷鎖,緊緊束縛着他們的心靈。
許久後,幽靈管家才終于開口道:“我們想看看方小龍的詳細資料,從小到大,越詳細越好。”
周建東愣了一下,立刻答應:“沒問題。”
資料很快就找來了,衆領主們依次傳閱,每個領主都看得異常認真,房間裡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随着資料的傳遞,他們對床上那個正在昏睡中的青年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方小龍的成長經曆、喜怒哀樂、夢想挫折,都在這些文字中一一展現。
稻草人盯着手裡的資料,喃喃出聲:“人類的成長,都是這麼艱難嗎?”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幽靈管家客觀道,“不隻是人類,每一個想要活下去的生靈都需要不斷的強大自己,像我們這樣安逸的,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這話如同一記響錘,敲在了其他領主的心上,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 ‘領主聯盟’。
曾經,他們以為加入了這個聯盟,就能獲得長久的安逸與和平,可現在看來,他們自以為正确的選擇,終究還是錯了。那份安逸,也隻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假象罷了……
“不說那些了,”白虎領主打斷了領主們即将發散的思維,它看了一眼倒計時,嚴肅的對幽靈管家道,“我們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你說怎麼辦。”
“我有個計劃,但是需要賭一把。”
幽靈管家的視線落在瘦弱的青年身上,他賭秦厭這個強大的領主,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筆下的人物。
催眠再次開始,幽靈管家和稻草人又一次來到了這片陌生而又充滿挑戰的大洋彼岸。
這一回,他們沒有再像從前那般積極行動,而是依照資料裡所揭示的注定結局,以一種緩慢而又悠閑的姿态開啟了這段旅程。
他們先是在城市的街巷中四處尋覓,花費了不少時間,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勉強落腳的地方。
那是一個狹小昏暗的出租屋,屋内設施簡陋,牆壁上還殘留着斑駁的水漬,但對于此刻的他們來說,這裡便是暫時的避風港。
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他們懶散地休息了兩三天。這幾天裡,他們盡情享受着這難得的清閑時光,舒緩着長途跋涉帶來的疲憊。
休息結束後,他們便外出尋找工作。因為身份的問題,他們隻能繼續重操舊業,打黑工維持生計。幽靈管家再次走進了後廚,成為了一名忙碌的雜工。而稻草人則憑借着自己的女性身份,成為了美容院裡的一名技師。
倆人就這樣一直混到方小龍出生。一次分娩,直接清空了他們倆的所有存款,還倒欠醫院八千多塊,好在這邊的醫院不用立刻繳費,這才讓他們不至于連大人帶孩子被扣在醫院。
方小龍出生後,由于 M 國的法律規定,稻草人隻能暫時在家帶孩子。這使得原本就不寬裕的家庭經濟危機越發嚴重,每個月的支出遠遠超過了收入,生活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艱難境地。
為了能給孩子買些日用品,幽靈管家除了繼續堅持每天十二小時的後廚工作,還自己私下去賣了兩回血,可即便如此,信用卡的賬單還是像滾雪球一樣越欠越多,他們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暗深淵。
好在,他們終于堅持到了可以把方小龍送到日托中心的時候,稻草人把方小龍交給白虎領主,自己可以外出工作了。
白虎領主用染着粉紅色指甲的黝黑雙手接過襁褓中的嬰兒,看了眼臉色蠟黃沒有半點光澤的稻草人,忍不住關切道:“還撐得住嗎?”
稻草人聽到這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偷偷撿了三天垃圾了,我們每天都在吃超市裡扔出來的過期食品,還要堅持給他喂奶。每次吃那些垃圾食品的時候,我都在想這個孩子會不會被我的奶水給毒死。”
稻草人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絕望,這些日子的艱辛讓他一個非人類都快要崩潰了。
“不過現在送到你這裡,我就能松口氣了,起碼日托中心裡還能提供點像樣的奶粉。”
看着稻草人高興的樣子,白虎領主冷漠道:“你别高興的太早了,我可不是一個稱職的育嬰師。”
“湊合着養養吧,餓不死就行了。”在這樣艱難的生活條件下,稻草人哪還會對方小龍有什麼要求,隻要孩子能夠活着,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了。
方小龍被留在了白虎領主所在的日托中心,稻草人的工作則從美容院換成了按摩院,一雙塗滿了精油的手,從女性的臉上,換到了男性的後背。
兩個月後,稻草人收拾行李離開了他們租住的出租屋,成為了按摩院的老闆娘。
幽靈管家送他離開的時候,表情十分羨慕,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按照人設咒罵稻草人,指責稻草人的自私和背叛。但看着對方終于能從這個窮苦的深淵裡解脫出去,他的内心竟生出了些許慶幸。
稻草人同情的對他道:“可憐你了,要留下來一個人撫養孩子。”
幽靈管家笑着擺了擺手:“能走一個算一個,你去享福,總好過咱們倆在這苦兮兮的受罪。”
稻草人贊同道:“可惜方小龍的親生父親沒有你這份兒豁達。”
幽靈管家笑了笑,他如果真是方小龍的父親,從一開始就不會帶着老婆孩子出來。
很多時候,子女的虛榮都繼承于父母,但父母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的虛榮。
方小龍成為了單親家庭的孩子,幽靈管家的每月賬單裡也多出了一筆酒水的開銷。
他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抱着酒瓶子醉生夢死,半夜方小龍哭了尿了他都不會理會,但好在孩子命大,還是硬撐着長大了。
由于方小龍每日最親近的育嬰師是個跨性别女性,所以方小龍也一直分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性别,他像個女孩子一樣喜歡裙子、化妝和所有漂亮的東西。
他第一次在家裡披着蚊帳,學電視裡扮新娘的時候,被幽靈管家狠狠的打了一頓,幽靈管家一邊打一邊痛罵他:“你和你那個騷貨媽一個樣!”
方小龍被父親打的哇哇直哭,但是等到父親發完了火,抱着酒瓶子倒在床上,方小龍還是含着眼淚挪到父親身邊,抱住了他的手臂。
方小龍發自内心喜歡自己的父親,因為這是他唯一的親人。
白虎領主不是個負責的育嬰師,它對工作總是漫不經心。日常照顧方小龍時,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機,對孩子們的狀況幾乎從不關心。
看到了方小龍身上的傷痕,它也從未在意過,隻是随意地掃一眼,便會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從未想過深究這些傷痕的來曆。畢竟,它隻是來賺錢的,沒必要為自己增添額外的工作。
就這樣,方小龍順利的上了小學。
方小龍在小學跟着老師做禱告的時候,老師看到了他手臂上的傷痕,沒有絲毫猶豫的幫他叫來了警察。
面對警察的詢問,方小龍下意識為自己父親掩蓋錯誤,他對警察說,自己身上的傷不是父親打的,是自己不小心摔得。
但是警察并未體會到這個小學生對自己父親深沉的愛,他們依照程序,将方小龍送到了福利機構。
在方小龍被送到福利機構的第二天,幽靈管家用皮帶将自己吊死在了拘押室裡。
之後的兩年,稻草人開始了一場艱難的撫養權争奪之戰。他四處奔走,收集證據,向福利機構和法院證明自己有能力給方小龍一個溫暖的家。
經過法院的審判,方小龍終于在九歲的時候,重新回到了親生母親身邊。
可分别多年,時光早已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方小龍對稻草人感到非常陌生,站在母親面前,他的眼神中滿是拘謹和不安。
這個時候,稻草人已經再婚了,并且有了新的孩子。
稻草人把方小龍帶到了他的新家,那是一棟兩層的現代小洋房。
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灑在屋内,稻草人抱着一個幼兒,一臉慈愛地對方小龍輕聲道:“小龍,這是你的親生妹妹。”
随後,他又指了指不遠處另一個亞裔小女孩,繼續介紹道:“那是你叔叔的親生女兒,亞裡亞,你也可以叫她妹妹。”
方小龍擡起頭,看向不遠處那個一臉笑容的漂亮女孩。亞裡亞回給他一個微笑,笑容如同春日裡盛開的花朵,溫暖而燦爛。
方小龍的臉微微一紅,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他喜歡這個妹妹,以及她身上的白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