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的故事當然隻講到歸善王失信,他也說明了歸善王失信的原因,還說了他其實有回到當時的地方再找陸琦。
可這已經不重要了,那個在乎這個答案的人,那些屬于那個人的所思所想,早已随着他的死亡從世間消失了。
陸小鳳有些唏噓,他道:“可我猜想,他大概早已後悔。”
若非後悔,他為什麼要一次次的找陸小鳳?又為什麼任由他們一步步接近真相?哪怕到了最後,他也大可以不承認這些事,因為一切都是陸小鳳的推測,并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可以說他是幕後黑手。
陸小鳳把一個案子拆成三個案子擺出來說就是在賭他會自己承認,他賭赢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沒有人能高興得起來。
賀小樂問花滿樓:“人為什麼總要在做過之後才後悔?”
花滿樓對他說:“所以你以後在做下任何一個決定之前,一定要先想清楚。”
賀小樂有些懵懂地應了一聲好。
在他近十七載的人生裡,他尚未遇到像這樣重大的決定。
歸善王謀反案塵埃落定,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甯靜。
“馬魁”移交給了大理寺,但以大明當時的慣例,檢舉者不罰,加上他本是聽命行事,是以從輕發落,發配充軍。
但不過十日,就有消息傳來,說他死在了江湖人手裡。
江湖的人就是這樣,他們不管律法,不管慣例為何,隻管自己心中的一杆秤。
有人覺得馬魁該死,于是他便死了。
朱當沍被放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但他的精神很好,他對陸小鳳他們尤其感謝。
謝過陸小鳳,他站在了賀小樂的面前:“多謝你那天來見我,你知道嗎,就在那一天,我已幾乎準備放棄。”
一個人在牢裡想要放棄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也許隻是長年不見天日,也許是受了某種的蠱惑,更也許,隻是為了争一口氣,訴一段冤屈。
他說:“是你對我說的話讓我堅持了下來。你本是我的朋友,可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賀小樂對他揚起了一個笑臉,他說:“我叫賀小樂。”
他還說:“人隻要可以活下去,不管多艱難都不能放棄。”
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可以說出來的話,因為這個年紀的少年對生死往往還沒有認識,他們總是做着仗劍江湖,走馬天下的美夢,不畏生,不惜死。
朱當沍也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兩道淺淺的酒窩,他實在也不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
經此一遭,已足夠讓他想清楚很多事。他說:“我以後再不會給人千兩銀了,我已跟我父王說好,我以後會到平安村去住下。”
村裡沒了青壯,老人和小孩需要有人幫助,賀小樂原以為朱當沍隻是派人過去,卻沒想到他居然會選擇自己去。
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承擔?
賀小樂有些佩服地看着他,朱當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不過,兩個人現在已算是過命的朋友。這對賀小樂來說實在是一件很新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