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不過，我那個是在網上連載，是要收費的……”她弱弱地說，“不過，楊教授，如果您覺得不值得花錢，其實到處也是有DB的……”

“我身為一名法學院教授，怎麼能看DB！！”楊教授怒瞪陳落，陳落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那……您就去搜正版吧，也不是很貴，畢竟楊教授您八百塊以下的飯都不吃了……”說完陳落突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楊教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這個小姑娘還有點意思，好吧，你加我微信，然後把書名發我。”

“哦。”

陳落打開微信掃楊教授，發現楊教授的微信頭像竟然是……

玲娜貝兒……

這位在刑法學界如雷貫耳，經常被請去參與各種可怕案件的女王，頭像是一隻呆萌比耶的玲娜貝兒。

陳落笑了起來。

看着陳落離開的背影，楊教授搖搖頭，打開皮包拿出手機來發了個微信語音：

“哎，許忻啊，你家那個小姑娘真的會惹禍啊！畢業典禮上都快跟人打起來了，雖然是那個姓秦的故意整她，但她也是牙尖嘴利不讓步，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小姑娘。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擺平了。你可得感謝我，要不是我，估計那個姓謝的死老頭會給她一點苦頭吃，猥瑣老男人真惡心。”

“謝謝楊教授。”

“哎呀，什麼楊教授楊教授，你應該叫我姑媽。”

“……”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叫不出口，沒事，雖然沒有血緣，但我是把你當做我哥的親兒子的，我知道在學校裡你不願意承認這層關系，你怕有人說閑話嘛，沒事沒事，姑媽我替你保密。”

“楊教授，她不是我家的什麼小姑娘，隻是我以前鄰居，我受長輩之托照顧她。”

他下意識地澄清。

“上次答辯我就看出來了，你對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大家都是從年輕人過來的，誰還不明白啊。我就說了她兩句，看把你激動的，差點都對你姑媽我有看法了……要不然你以為我幹嘛給她答辯合格啊？她的那個論文一看就是幾個小時趕出來的，亂七八糟，看在你面子上才讓她過關。哎呀，你都沒有察覺姑媽我的一片苦心………………”

“……”

已經是第二個人說她的論文寫得爛了。

這家夥，就不知道反省一下嗎？

那天他的确是幫她說了幾句話。

“楊教授，您今天說那位同學寫的東西是垃圾，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

但，楊教授未免也想得有點……多了吧。

“不過你還别說，那小姑娘的垃圾小說還挺有意思，我還看上頭了，看來你姑媽五十了還有一顆年輕的心嘛哈哈哈哈哈哈……”

“楊教授，真的很感謝您為學生着想。我還有事，先不跟您說了。”

“哎，記得有空來家裡吃飯啊！你虹虹表妹一直嚷嚷要見你呢！帶上你那小姑娘來也可以，是個直脾氣的小姑娘，對我的胃口……”

“有空吧。”

許忻放下手機。

靜靜看着手術室的玻璃。

楊文靜是他繼父——李文涵的親妹妹。

他們兩人，一個跟父姓，一個随母姓。

他們都學法。

繼父在法律界的地位如雷貫耳，甚至超過他的導師，長河學者朱教授。

所以他從來不提起他們關系，連朱教授都一無所知。

他不想那些原本就已經很愛說他長短，妒忌朱教授太過偏愛他的人，拿到更大的把柄，叫嚣自己是沾着大佬的光，才走到了今天。

李文涵很早就提出想見他。

但他拒絕了，直到結婚儀式，他才不得不見到了繼父。

“小忻的名字，我久聞了。”

李文涵一頭銀發，精神矍铄，滿眼欣賞。

“怪不得朱光耀這麼欣賞小忻，真是一千個人裡也挑不出的好孩子。你的論文我都看過，非常嚴謹，理論功底深厚，極富哲學思辨意味，難得。

你的英語表達亦非常好，優雅克制。甚至還會德語，能讀一部分原著，對吧？”

李文涵戴一枚方形的黑檀木戒指，中間鑲嵌鴿子血紅寶石。

“學過一點。”

“這孩子真謙虛。是C大的驕傲。”

聽母親說過，30多年前，李文涵亦是C大畢業。

“過獎。”

母親眼波流轉，柔聲責怪他：“怎麼不叫人家？”

“李叔叔，您過獎。”

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稱呼了。

雖然母親極其希望他能叫李文涵父親，多次暗示，可那是不可能的。

他隻有一個父親，雖然父親隻在平雁那座小城，任着一個普通的官職，也再婚了。

再婚妻子是一個普通的，賢惠的女人，比母親年輕，非常順從父親，但遠遠沒有母親的絕代風華。

不久前，父親打電話來，告訴他：“你劉阿姨預産期就在下個月，大家都說看兆頭是個女兒呢。”

劉阿姨就是他的繼母，比他也就大不到10歲。

父親的語氣充滿了喜悅，但在兒子的面前又微妙地夾雜着幾分羞赧。

“哦，好事。”

他說。

父親松了口氣，小心翼翼補充：“小忻你放心，就算有了小妹妹，你還是爸爸最珍愛的兒子。你的房間爸爸從來不讓你劉阿姨進去，不讓任何人動，你任何時候想回家都可以，爸爸永遠歡迎你，今年過年回家嗎？”

“再說吧。”

其實，他也已經很久沒有回平雁了。

對着一個比自己隻年長幾歲，滿臉恭敬的，甚至彎下腰給自己拿拖鞋的女人，他不知道要怎樣感受到家庭的氛圍。

父親老來得女，應該很開心吧。

他早就想要個女兒了。

雖然父親那麼愛過母親，為了她，曾經付出自己的一切，失去她之後，亦消沉了很久。

可是，他還是有了新的生活，溫暖的，世俗的尋常生活。

這世上，從來都是隻見新人笑。

對他們兩個人而言，分開，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都是最好的結局。

隻是，許忻已經沒有屬于自己的家了。

陳落，你知道嗎。

我對你說，我父母，問你父親好不好，想去看你們，那都是假的，是我騙你的。

他們其實早就忘記了你爸爸，你媽媽，和你。

他們都忙着過自己的生活了。

是我還記得你爸爸。

你媽媽。

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