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别來無恙。請上車。”仆役面無表情,寒天凍地裡連寒暄也省了,虞愔打量他一眼,以前在将軍府不曾見過這人,莫約是後來的。
仆役打簾,虞愔躬身坐進輿廂内,徹骨的寒意從逼仄的廂壁四面逼來,像是要吸噬掉她身上僅存的一點餘溫。
馬車颠簸一路,時聞雪絮敲窗之聲,虞愔走進虞府,指甲裡已藏了青紫之色。
“三小姐,您稍坐,大将軍和車騎将軍還在路上。”仆役說罷,自下去料理事物,留兩個丫頭照看虞愔。虞愔冷眼一看,倒都是府裡的老人了。
虞府在辰清年間受禦敕加封護國大将軍府,到如今四世家主皆任當朝大将軍,為蕭氏江山執掌虎符、開疆拓土,可謂是将門忠烈、煊赫無極。偌大的府邸層樓疊榭,卻因為男女主人不在而稍顯冷清。
她幼時行走其間如在高堂廣廈,而今年歲稍長,覺得這府院隻剩下豪奢了。
虞愔往虞氏宗祠去,雪風中見燭影搖紅,一點似有若無的香灰氣,被凜冽的雪風卷挾過鼻息,很快消散在天地肅冷之中。
她心頭一緊,快步推開門。祠堂裡燭焰如簇,如焚業火,香閣上供奉着虞家大大小小的牌位,一名紫衣女子正跪在龛前雙手合十,聞聲驚擾似的回過身來。
她錯身之際露出祭拜的靈牌,虞愔目光一黯:“二小姐。”她向此間女子見禮,默默走上前去,亦雙漆跪下,向着靈牌三次叩首。
“母親。”
虞瑾聽見她陌生的聲音稱呼靈牌的主人,也隻有這二字。很快她起身,拈起一炷香,供奉在靈牌前。
“三妹,你回來了。”虞瑾是将門嫡長女,說話頗有金堂玉馬的英華之姿,反觀虞愔面色蒼白,擁着垂到腳面的白狐裘,虞瑾收起手中的菩提撚珠:“三妹近年來身體如何?”
“還是老樣子,”虞愔淡然一笑:“不過今年虛歲十八,幸而未死,可見醫家之言不可不信,亦不可盡信。”
“三妹……”
外間忽然有人通傳:“二小姐在裡面否?少将軍回來了。”
虞瑾見了虞愔本就陌生結舌,此刻正好撂下話頭:“随我去正廳見見大哥。”推開門漫天驟雪席卷而來,一左一右兩個仆役撐開傘,尚不能完全遮去虞瑾周身的風雪。
虞愔攏上風帽,徑自往正廳去。遙遙便聞金甲鐵槊铿锵之聲,沉重的鐵靴踏過風雪載道,也要将雪粉碾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