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衡隻聞那叩門聲細膩又陌生,仿佛隻比簌簌落雪更綿密一些,猶能想象一隻素手牽動鎏金門環,輕輕磕打在朱漆大門上。
便這樣想着,腳步已不由緩行至門宇下,抽擡門闩,推開了那扇門。
夜幕間果然見一隻素手懸于半空,作扣門狀,下一刻收于狐裘羔袖裡。他面前憑立一人,漫天飛雪攪動她幕離下飄垂的绡紗,一雙眼隐于朦胧輕霧後,又被風雪阻隔,望之如隔千山。
但隻此一眼,卻将他腦海中稍縱即逝的影像抽離成形,紅珊赤寶轉瞬褪作象牙白骨,象牙骨雕成的璧人,于風蝕雪侵中遺世獨立。
千紅一窟。
他問:“姑娘?”
青狐裘嚴嚴實實包裹女子瘦削的身形,他見那女子于疾雪中不忘向他見禮,禮全後聞她說:“我姓虞,名愔,深夜冒昧求見南公子。”
南衡道:“原來是虞姑娘。”
不知淑名寫作哪個“音”字?
“南公子可知我來意?”她站在朱門門檻之外,天幕間的雪下得愈發緊了。
南衡自然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卻仍對她說:“姑娘有什麼話,不妨進府内與我細說。”
虞愔卻步道:“不必。虞愔要對公子說的話,隻怕過了門庭便不好說了。”
她的聲音在夜雪裡如戛冰敲玉,南衡聞之付以一笑。
“我來猜一猜,南虞兩氏并非世交,素少往來,虞姑娘深夜冒雪立于我南氏門宇之前,自然是前來将兩姓原本莫須有的那些交集一并斬斷了,才肯安心吧。”
虞愔颔首:“公子雅達。”
南衡溫言道:“姑娘不願入我南氏門庭,我自然無法強求姑娘作我的内妹(妻子的妹妹),如此姑娘還有什麼疑慮嗎?”
虞愔見他說話言簡意赅,便也道一聲“如此便好”,向南衡行禮告辭。
兩人隔着雪簾相見,南衡卻并沒有還府或是送客的意思,而是對她說:“南氏危如累卵,虞氏又能苦苦支撐到幾時呢?虞姑娘,若我執意求娶令姐以求自保,姑娘又待如何?”
風雪依稀中虞愔十分平靜:“餘姚郡主确對公子有情,然虞愔卻是無情無義之人。若公子果真糊塗,”她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淩空輕輕一劃,霜刃初開而雪影微亂。“虞愔會在郡主出嫁前殺了她,棄卒保車,護我虞氏閥閱。”
南衡往門宇下站了站,企圖遮蔽風雪,而亂雪依舊撲打在他如瓷玉面上,他隻不過離虞愔更近了一些。
“虞姑娘為何笃定南氏必将土崩瓦解,于朝堂上不複有立錐之地呢?姑娘洞見過人,難道不曾設想南氏渡過困厄再度顯榮、而彼時虞氏式微,易地而處,虞姑娘不會後悔今時今日所做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