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擡眸,季春的和光中逆光站立一人,她才恍然所有的香氣都源自他衣袍上的熏香。所有的雍雅,也都源自他通身高華的氣度。
可再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卻是被柔光斂住,似霧籠輕紗,羅浮一夢。
虞愔低頭時,幕離的紗缦蕩出阙口,眼前的迷夢如大霧散去,所見之景褪去朦胧乳白,換成世間景物本來的顔色。
隻有那一線,讓她看見如玉的下颌,秘色挑缃的服褶、腰間的蟠龍玉佩、玉佩下工麗的流蘇。
如同天賞,紗缦落下,眼前所見又如霧裡看花。那公子已收回手臂,從她身側行過。
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他的厮役抱着成捆的绫羅亦步亦趨,幾步便去得遠了。
虞愔扶着門檻,回眸追望,隻看到如煙人潮。
陳至走過來扶住她,說了句什麼,人群嘈鬧,她并未聽清,緊接着掌櫃的亦前來詢問。
她沒有哪怕一刻,比此時更惱恨自己體弱。不止在勳貴面前折腰、不止無力站穩、甚至不止——
沒能印證擦肩而過之人是否與記憶中的影子重合。
她有心,卻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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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轉瞬即至,虞忌受邀攜家眷參加宮宴,此不失為天家安撫他這個失勢的護國大将軍采取的懷柔手段。又或者,刀前賞糖,暗示他宮宴過後,新年伊始,國家予君榮樂,君自當沙場赴死以效之。
精明如虞忌,當然早看穿了此等計倆,但天家賜下的體面,哪怕是鴻門宴,明面上,總不能拂逆君意。非但如此,還要畢誠畢恭,使禮樂大興,賓主盡歡。
自打上次朝堂之上謬論功勳,虞大将軍便心生嫌隙,此後一直心中有氣,眼下卻仍換上簇新袍服,誠可謂表裡不一。
虞愔亦換上色澤殊麗的缥藍裙裾,内襯月白褶擺,和通身棠紫的虞瑾并站在一起,身姿更為弱質纖薄。
虞臻穿上雲紋袍服,簪冠皂靴。武将挺拔的身闆襯在輕逸袍服間,愈發如玉樓飛霜,俊朗醒目。
虞忌看到長子琅玕有成,陰霾的蒼臉上才綻出一絲由衷的欣喜。
申時,虞氏一家人便乘坐宮中派來的車輿,入宮候宴。
宮宴設在淩波湖畔的水榭,桌席已畢,茶果食馔,具呈其上。
這是虞愔第二次進宮,禦賜的茶點、禦用的杯盤比之幼時所見更為增色。缦回的廊亭塗飾紅漆,張貼彩紙,桌椅通用紅楓木,一派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