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讓他再愚孝這一次。就這一次。
“沒什麼,父親。就是想起别來春半,春蒐欲行,父親的好身手,老當益壯,終于能再歸于獵場恣意争逐一回了。”
“好臻兒。”虞忌笑着拍了拍長子硬朗的脊背,“父親老了,春蒐,還是要看臻兒和瑾兒的。可不能在陛下面前給為父和虞氏丢臉呐!”
空山之中,虞愔一曲《鳳求凰》将将彈完,空弦猶顫。
夕陽沉下天邊去,鴉青的暮色裡籠着幢幢樹影。
她心底似乎能聽到虞忌低沉的絮語,隻是無論自小被視作掌珠的虞瑾,抑或是聞名建康的才女王嬛,大約,都非那一人真心所喜罷。
什麼樣的人能配得上他,她不清楚,但自古強求的婚姻,總不得善終。
強行維系的親情,總多苦難。
她正是因為太早參透了這一點,才抱琴幽隐于寒山孤館之中的,而後看浮生多須臾,俗世多掙紮。
她将沉寂了許久的綠绮琴用琴套裝好。
烽煙漸起,母親曾說,一切文藝和青春不應為陰謀所戕害。她輕撫琴套,缥綢下絲弦分明,所以大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會想要再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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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清和,曉色澄明之時,銮輿鳳駕并随行馬隊浩浩湯湯出城圍獵。六龍扶辇雲旌獵獵,萬騎連營,鼓角吹鳴。
春草淺薄,才沒馬蹄,群臣共睹驅馳之樂,嵩呼播頌,一時春山如震,停雲将遏。林中飛禽走獸似也感知到逐獵之危,四下奔逃,如此情形則更激起圍獵者的殺伐之心。
蕭王寶刀未老,當先淩空高放一箭,獵取雄鷹一隻。侍衛從遠處密林中将鷹拾來,此等猛禽盤旋于高空尚不覺得,抓在手裡,始覺體格出奇悍猛,即便死了也依然猙獰可怖。
沈貴妃吓得擡袖遮面,不敢去看,手中急扯缰辔,牽拉胯/下一匹靈巧的小白駒扭蹄趨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