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天氣,正午已經十分炎熱。田地裡的小麥成熟了,放眼望去大片的農田一色金黃。
陣陣清風吹過,麥子搖擺起伏,形成一道道前仆後繼的麥浪。麥浪沙沙作響,聽在農人的耳朵裡,簡直比仙樂還要動聽。麥稈上的麥穗顆顆飽滿圓潤,豐收的喜悅就在眼前。
麥收時節是一個特别忙碌緊張的季節,麥子成熟後要趕快搶收。
一則這個時代收麥子都是人工用鐮刀去收割的,若是麥子成熟太過,稍微一碰麥穗,麥粒就會炸開掉落到地裡,那樣會浪費許多糧食。
再有就是五六月天氣多變,容易下雷陣雨。若是運氣不好,麥子剛收回來就遇到雨天,晾曬不及時麥子發了黴,那這一季的收成就全毀了。
這天早晨天還未亮,蘇青兒他們知青點的人就都起來收拾,準備去地裡收麥子了。一早一晚的時候田裡有露水,麥穗沒那麼焦,才不容易炸裂浪費糧食。
收麥實在是個非常辛苦的活計,因為麥芒容易紮人,不管天多熱都要多穿衣服捂得嚴嚴實實的。等到了田裡,收割的人拿着鐮刀彎下腰一口氣割完整個地壟溝,因為炎熱流淌的汗水時不時會蜇的眼睛生疼,因緊握鐮刀的雙手也會磨出血泡。
腰疼,手疼,眼疼一直是這個搶收時節的标配。
偏生在這一年中最忙的時候,離開多時的周秀依然沒有回來。許婉茹一邊小心的将褲腿用繩子綁好——這樣做可以防止蚊蟲順着褲腿竄到身上。一邊不停的嘟囔抱怨着:“這都回去多久了,沒聽說誰探親選擇在農忙時候的。”
這些話最近一直被徐婉茹反反複複的嘟囔抱怨着。知青點的其他人雖然沒有明說,可是看樣子也有些贊同徐婉茹的說法的,周秀這日子口走,明顯就是把自己的活計壓倒了衆人身上。
蘇青兒覺得自己從一穿過來就受周秀的照顧,這時候不能不為她說句話:“秀姐也不是故意要避過農忙,來了這麼多年她之前有做過這樣的事沒?大家生活在一起,平時誰什麼樣兒,大夥心裡都有一杆秤。她不回來必然是家裡母親病的實在太重,脫不了身,誰家還沒有個三災八病的,你這樣說也忒不近人情了。”
衆人聽了蘇青兒的話,又想想周秀平時的為人,心裡的怨氣不禁也散了些。
還是李衛國站出來:“好了好了,咱們趕緊走吧,待會太陽出來了更遭罪,早些去也好早點幹完,早點回來。”
徐婉茹卻冷笑一聲:“就會做好人,說的輕巧,難不成她的活你都替她幹了?”
蘇青兒一陣好笑,這徐婉茹還真是不長腦子,無差别化的得罪人啊!想到此她笑了一下:“婉茹你平時看我不順眼也就算了,怎麼如今連李大哥的話你也不滿了呢?”
“李大哥說的可沒錯啊,要是一個勁在這吵吵耽擱了麥收,大家隻怕要餓上一年的肚子了,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變成說輕巧的便宜話了?難不成咱們大家不該下地麥收,倒是該跟你在這兒耗着?”
徐婉茹頓時漲的臉紅脖子粗,她這才發覺她那話雖然是嗆蘇青兒的,可是跟李衛國前頭的話連在一起似乎也通。再加上蘇青兒這樣刻意一引,仿佛她真的是對李衛國不滿似的。
徐婉茹瞪起眼睛,指着蘇青兒火冒三丈的說:“你少胡說,我哪有對李大哥不滿?”她雖然莽撞,可也知道想在知青點待得舒服,怎麼也不能得罪李衛國的!
蘇青兒卻不肯給她澄清的機會:“既然沒有不滿,那就趕緊上工吧,在磨蹭一回兒就真的不用去了。”說罷也不待許婉茹說話,拿着鐮刀就跟其他人一起出了院子。
徐婉茹對着蘇青兒的背影恨恨的跺腳,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蘇青兒怎麼跟之前一點都不一樣了?變得這般牙尖嘴利!
麥浪滾滾,暑熱灼人。麥田裡一群年輕人揮汗如雨的收割着成熟的莊稼。
蘇青兒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具身體在幹農活上簡直是一點優勢都沒有。又單薄又弱小,偏偏皮膚又細嫩,這才不到一個上午手上已經磨出來好幾個血泡了。
蘇青兒用布條将滿是血泡的手随意纏了幾圈,然後緊咬着後槽牙堅持着。她骨子裡就是個不服輸的人,雖然體力不支卻不肯在人前露怯。
她低着頭哈着腰,一口氣不停,直接割完了整條壟溝的麥子才停下來。因彎腰低頭的時間太久了,蘇青兒起身的時候一陣眩暈,差一點沒栽到地上。
幸好身旁的孫饒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沒事吧!”
蘇青兒搖搖頭,感激的說:“沒事,一時起猛了。”
徐婉茹在蘇青兒之前割完了一壟麥子,此刻站在樹蔭下喝水,她将口中的水咽下,然後呸的一聲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