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停止了每天晚上放縱自我的酗酒行為。要知道,此前他每晚酗酒,宿舍裡的朋友們可沒少操心,幾乎每天都要費盡周折地把爛醉如泥的他從高速公路對面艱難地撈回來。如今他的改變,讓朋友們着實輕松了許多。
宿舍裡年齡最小的、頭發微卷的黎亮,受到葉凡感情新動向的影響,也開始學着他的樣子勇敢地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生。面對黎亮那副天真無邪、滿懷憧憬的樣子,葉凡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在話到嘴邊時止住了。最終,葉凡還是從自家的店裡精心挑選拿了一個心形的芙蓉玉手鍊,讓黎亮送給那個女生。
黎亮啊!你可知道葉凡欲言又止的到底是什麼?對于剛剛失戀的葉凡來說,情仇愛恨的世界是多麼的波谲雲詭、兇險萬分。他深知愛情既能帶來無盡的甜蜜,也能帶來刻骨銘心的傷痛。他或許想要提醒黎亮,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要做好面對各種困難和挫折的準備,不要被一時的沖動沖昏頭腦。但看着黎亮那充滿希望和熱情的眼神,他又不忍心潑冷水,隻能把那些複雜的感受和擔憂咽回肚子裡。
葉凡無疑是怕了,此刻的他思緒紛飛,肆意地幻想着。想象一下,如果在 1996年,當時他正處于初二的青澀時光,未曾在那本普普通通的數學作業本上,滿懷熱情與沖動地畫下那幅充滿奇思妙想的漫畫。那麼,他那位嚴謹認真的家教老師,必然不會敏銳地察覺到他身上所潛藏的獨特繪畫天賦,自然也就不會鄭重其事地提醒他的爸爸,建議讓他憑借這份天賦去報考美術中學。
倘若事情真的沿着這樣的軌迹發展,那麼此刻的他究竟身處何方呢?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實在是無從知曉。或許,他正悠然地漫步在内海市區的一所風景如畫的大學裡。在他的身旁,陪伴着一位氣質知性、溫婉動人且戴着眼鏡的女朋友。他們并肩坐在甯靜而優美的湖邊,微風輕輕拂過,帶來絲絲惬意。他們專注而投入地溫習着英語單詞,為了共同的目标和夢想而努力着,那畫面充滿了溫馨與甜蜜。
再者,還有另一種充滿變數的可能性值得思量。假設葉凡在做出留學的重大決定之前,沒有鼓起勇氣去找漣漪,隻是選擇了悄無聲息地默默離開,未曾在她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迹。那麼,漣漪手上那隻精美絕倫的玉镯大概率會依然靜靜地躺在他家商店那明亮的櫥窗裡,宛如一件被遺忘的珍寶,無人賞識。又或者,它會被其他滿懷期待的情侶欣喜地買走,進而成為他們身上傳遞濃情蜜意的珍貴定情信物。
至于葉凡,他極有可能會在遙遠而陌生的馬來西亞順利地完成他全部的學業。此時此刻,他絕對不會雙腳穩穩地站立在内海市這片熟悉又充滿回憶的土地上。那麼,他現在的女朋友又會是誰呢?也許是當時和他一起被困在陽台,共同經曆了那段令人心驚膽戰又刻骨銘心時刻的那個女生。但也有可能,并非是她。畢竟,人生的道路充滿了無數的岔口和難以預料的轉折,誰也無法精準地勾勒出未來的清晰輪廓,他們都隻能在這充滿未知和變數的人生旅途中,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摸索着前行。
“葉凡,你想什麼呢?”張俪那纖細的手在葉凡眼前不停地呼扇着,試圖将他從沉思中拉回現實。“哦!沒想什麼。”葉凡如夢初醒般從那漫無邊際的想象中掙脫出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他佯裝鎮定地用勺子往嘴裡塞了幾口米飯,然而那飯菜此時在他嘴裡卻是寡然無味,如同嚼蠟。
“最近你總是在愣神。”張俪微微蹙起眉頭,眼神中帶着關切和疑惑說道。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認真,仿佛一定要從葉凡那裡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張俪靜靜地凝視着葉凡,試圖從他那略顯躲閃的目光中探尋出些許端倪。她不明白,為何最近葉凡總是這般心不在焉,仿佛靈魂被抽離,沉浸在一個隻有他自己知曉的世界裡。
“哦,我在想下期《藝苑》的内容…”葉凡的聲音略顯低沉,目光中透着些許認真。要知道,《藝苑》乃是葉凡學校備受矚目的校刊,而他身為這個校刊的主編,肩負着重大的責任與使命。拿這個當做是“愣神”的理由,确實再恰當不過了。畢竟,每一期校刊的内容策劃、選題敲定以及排版設計等等,都需要他耗費大量的心思與精力。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和漣漪分手的消息應該是全學校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他們曾經的甜蜜與如今的分崩離析,仿佛一部公開上演的情感劇,分手後葉凡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周圍的人也都是清晰可見的。張俪或許對此心知肚明,隻是出于某種原因選擇了閉口不言罷了。
為了彌補自己“愣神”後的些許不堪,當然也是為了補償一下他眼前這位美其名曰“試試”的女朋友,葉凡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了下面一段話:“俪俪,一會兒吃完飯你有事情麼?”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沒有啊?”張俪迅速回答道,聲音清脆而幹脆。“那我們去楊鎮街裡玩,行麼?”葉凡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張俪,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得到肯定答複的期盼。“行啊!”張俪毫不猶豫地回答,回答雖然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葉凡卻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瞬間綻放的喜悅與毫不掩飾的認可。那燦爛的笑容,猶如春日裡盛開的花朵,明媚而動人。“那我們怎麼去?”她歪着頭,好奇地問。“坐突突車,行麼?”葉凡試探性地問道。就在她答應他的那一刻,一個屬于葉凡内心秘密的私心悄然開始了。這個私心如同一個隐藏在黑暗中的種子,即将在未知的時刻生根發芽,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與發展。
“突突車”,這可是楊鎮當地最為經濟實惠、價格低廉的交通工具。在漣漪還留在楊鎮的那段時光裡,他們曾無數次一同乘坐着它,或是前往熱鬧的燒烤攤,享受那煙火缭繞中的美味;或是奔向附近人頭攢動的大市場,采購各種各樣的美食。
那車的速度堪稱風馳電掣,而且行駛起來極不平穩,一路颠簸起伏。對于駕駛者而言,這種風風火火的感覺充滿了刺激與挑戰,他們盡情享受着速度帶來的快感;而對于坐車的人來說,内心卻是緊張萬分,時刻擔心着會被甩出車外。
那時的他和漣漪,每當坐在這晃晃悠悠的車上,雙手總是會不自覺地緊緊相握。即便是在酷熱難耐的夏天,兩人熱得汗流浃背,那兩隻手也依然如膠似漆地沾在一起,絲毫不肯松開,仿佛生怕誰一旦松開,就會瞬間從車上掉落下去一般。那緊握的雙手,傳遞着彼此的依賴與信任,也見證着他們曾經那段熾熱而真摯的情感。
如今,這輛車依舊是那般颠簸不已,行駛的路線也依然是從前的那條,從開發區一路延伸至楊鎮街裡。葉凡依舊坐在車的左側座位,然而,此時此刻坐在他身旁的人卻已從漣漪換成了張俪。不知從何處油然而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莫名地覺得,似乎隻有像漣漪那般擁有獨特長相、鮮明性格,連動作和感覺都猶如泥鳅般靈動的人,才與這車裡的氛圍完美适配,毫無違和之感,甚至還能從中夾雜着些許的快樂。
也許是因為葉凡從來未曾接觸過像張俪這樣的性格。在他的眼中,張俪高貴得如同城堡裡的公主,安靜得仿佛一幅優美的畫卷,美麗得令人心醉神迷。他總覺得,這樣的她與自己同坐在這樣一輛略顯簡陋與颠簸的車裡,是那樣的格格不入。他自己也不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或許是源于内心深處那難以言說的自卑吧?
畢竟,一個在僅僅幾個月前被女朋友無情且令人作嘔地甩掉的人,在那段黑暗的時光裡,他曾深深地懷疑自己,認為自己長相醜陋惡心,頭發間隐匿着大塊兒的頭皮屑,身上還散發着讓人避之不及的作嘔氣味兒。葉凡固執地認為,那些自己偶爾胡思亂想的事情,便是漣漪狠心離開自己的緣由。這般毫無根據的瞎猜多了,他覺得總有一個猜測會是正确的。
但是,對于張俪喜歡自己這件事,他卻怎麼也找不來一個合理的理由,翻來覆去地想,絞盡腦汁地琢磨,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