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皮夾克小老闆從廊坊回來後,葉凡毅然決然地辭職了。他拖着略顯疲憊的身軀,回到學校宿舍,依舊守着自己那台略顯陳舊的筆記本電腦,百無聊賴地度日,靜靜地等待開學。
又是一個平靜而無聊的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懶洋洋地灑在宿舍的地面上。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又響起了。果不其然,又是那個張晶晶。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被這個又矮又胖、戴着巨大的黑框眼鏡,且鼻子上長滿了黑頭的醜女生給纏上了。整個暑假,他幾乎收到的全是她打來的電話,那頻繁的來電鈴聲仿佛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魇。
“喂!完人。”張晶晶在電話聽筒的另一端大聲說道,那聲音中帶着她一貫的活潑勁兒,“完人”,這也是她平日裡對葉凡習以為常的稱呼。
“唉,你能叫我葉凡麼?”葉凡滿心無奈地說道,聲音中透着一絲疲憊和無奈。
“行!完人!”她卻俏皮地回答着,那語氣仿佛在故意逗弄葉凡,帶着幾分任性和調皮。
“行了,随便怎麼叫吧?跟我打電話有什麼事情?”葉凡實在沒辦法改變她對自己的稱呼,隻能無奈地妥協,轉而急切地問一問這通電話的來意。
“你一會兒來一趟我們小區。”她直截了當地說,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我去那幹嘛呀?”葉凡很是疑惑,話語中還帶着點兒煩躁,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别問!讓你來你就來。好事!“說完,她便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聽筒裡傳來的忙音讓葉凡陷入了沉思。
那個小區葉凡去過,那還是在皮夾克小老闆送他回楊鎮的那天。那天的夜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時間已經很晚了,當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樓時,卻發現宿管阿姨早已将一個巨大的鑄鐵鎖頭牢牢地按在了樓棟門口的大門兒上。隻聽得“咔嚓“一聲,那清脆而決絕的聲響,仿佛一道無情的屏障,瞬間讓他失去了住處。
在這情急之下,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了幾個可能的去處,最終還是給這位“仰慕“自己的醜女生打了電話。那時,她家剛剛搬到“老年公寓“居住。說是老年公寓,其實不過是一座名字叫老年公寓的商品房小區罷了。那是她在電信公司工作的父親通過公積金貸款曆經諸多繁瑣手續,好不容易剛剛買到的新房。
葉凡就這樣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她家留宿的第一位客人。在那個特殊的夜晚,他踏入這個陌生而又充滿新鮮感的居所,心中交織着感激、尴尬和些許的不安。
進到屋裡,葉凡不禁有些驚訝。大概是因為剛剛入住的緣故,屋内顯得格外空曠,還沒有多少家具和陳設。那種空曠感,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冷清和陌生。
因為他的到來,她十分熱情地搬去了陽面的大屋,而葉凡則被安排睡在她平時的房間裡。那房間看上去很平常,一個略顯陳舊的梳妝台,靜靜地立在牆角,仿佛在訴說着歲月的故事;一個簡易的小立櫃,櫃門有些斑駁,似乎經曆了不少風雨;一張寫字台,上面放着一台電腦,還是那種老式的大頭顯示器,厚重而笨拙。屋内并沒有常見的床,地上隻是随意地放着一張床墊。
當葉凡望着那張床墊驚訝不已時,她連忙做出了解釋,“我們家剛搬來,還沒來得及買太多家具,你就在這床墊子上湊合一宿吧?大屋也沒有床,我和我媽她們也睡墊子,咱們都一樣。“她的話語中帶着些許歉意和無奈。
“哈哈哈!“葉凡尴尬地笑着,笑聲在這空曠的房間裡回蕩,顯得有些空洞。他試圖用笑聲來化解這尴尬的氣氛,可内心卻依然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當張晶晶輕輕離開這間房子後,葉凡緩緩地倒在那張床墊上,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這的确是他頭一次睡在女孩兒的房間裡,盡管那個女孩兒在他的眼中很醜,盡管房間裡沒有舒适的床,隻有一張簡陋的墊子,但到底也是充滿女孩兒氣息的房間。
這間小屋,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顯得多麼明亮,一塵不染的樣子又是多麼幹淨。然而,就在此時,他的頭腦裡浮現出的卻是漣漪的那件小黑屋。那間小黑屋,陰暗潮濕,與眼前的明亮幹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不禁在想,不知道漣漪此時是否在睡覺,是否正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之中;還是在和那些摩托車黨們一起,在喧嚣的街頭狂歡,去喝個通宵,肆意放縱。
正是由于那次特殊的“收留“,葉凡才對張晶晶家所在的小區有了一定的認識。然而,直到此刻,他到底也沒想清楚她要他去那裡究竟是為了什麼。葉凡是個好奇心極強的人,盡管心中滿是疑惑,但那強烈的好奇心還是驅使着他做出了選擇,他決定前往一探究竟。在最後一通電話裡,她把見面地點約在了與“老年公寓“一路相隔的運河邊兒。
天啊!當葉凡意識到這個地點時,内心不禁一陣震顫。這運河上的橋,不就是他和漣漪第一次接吻的地方麼?往昔那甜蜜而又令人心動的瞬間瞬間湧上心頭,卻又如同鋒利的刀刃,刺痛着他的心。
整個楊鎮,對于葉凡來說,就是他的傷心地。在這裡,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承載着他痛苦的回憶。而令他想到過去的“地标“在這裡又比比皆是,那些曾經熟悉的場景,如今都成了他心中難以愈合的傷口。他真的受夠了,真想趕緊畢業,趕緊逃離楊鎮,去一個全新的地方,開始一段沒有傷痛的新生活。
葉凡到了之後,運河邊兒的情景映入眼簾。張晶晶靜靜地站在橋頭,身姿挺拔,迎着他的方向。從她的神情中,能明顯看出她面帶着愠色,那緊蹙的眉頭,微抿的嘴唇,以及眼中隐隐閃爍的怒火,仿佛都在訴說着她内心的不滿。
橋中間離水面最遠的地方,還站着一個高瘦的女生。她孤獨地伫立在那裡,雖然她背對着葉凡,但那頭金黃色的卷發在陽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一眼就能讓他辨認出她是萬芮君。那如瀑布般垂落的金色卷發,随着微風輕輕擺動,仿佛在默默講述着她的獨特與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