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面比例不對,導緻面條不夠勁道爽滑。茄子鹵炖的時間太長,入口稀爛綿軟,沒有任何嚼頭。就算有肉末,但是肉末也沒有經過處理,散發着淡淡的腥味。
這碗面在他看來,還不如他徒弟入行第一天煮的面能吃呢。
但在如今,似乎已經算是極好的東西了。小小的面館裡坐滿了人,都在埋頭吃面,吃的很香。
楚招招自己吃了一整碗的面,這可是大碗,但是他都吃光了,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一擡眼,看見他爹碗裡還剩下不少,“爸,你咋沒吃完呢?”
楚飛揚咽下嘴裡的面條,一言難盡。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太挑嘴兒,實在吃不下這麼難吃的東西吧。這話若是在他那個年代說,頂多就是罵小面館廚子手藝太潮了,沒本事開什麼館子。
但在如今,這話說出來很容易被揍。
什麼成分的人啊?面條都覺得難吃?
楚飛揚也不敢細品了,三下五除二把面條都吃光,“走吧,趕緊回家。”
包裡還放着一萬塊巨款呢,不趕緊回去不放心啊。
他來的時候拎着個面袋子,裡面放了曬好的紅薯幹。因為張豔茹愛吃,家裡收了紅薯就會把小薯仔都留下來,洗幹淨,三蒸三曬做出紅薯幹,又甜又糯。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給張豔茹寄上不少紅薯幹,讓她在學校裡留着慢慢吃。
這次拎來了十來斤,不過一根都沒有給張豔茹,裡面塞上那一摞錢,又被拎回來了。
回去的公交車上人不多,楚沐晟挨着窗戶坐,沒一會兒就垂下頭,哭了起來。他似乎才剛理解張豔茹的意思,以後他就沒有媽媽了,連一點兒盼頭都沒有了。
楚飛揚也沒有哄。
他又不是倔老頭,可沒有把楚沐晟真的當兒子養。讓他多受點打擊也挺好的,省得以後不懂得人情世故,一顆心都歪着長了。
等到了鎮上,楚招招眼睛都哭腫了。他可憐兮兮的拉着楚飛揚的手,“爸爸,媽媽真的不要我了嗎?”
楚飛揚點點頭道:“對,她嫌貧愛富,嫌棄咱家裡窮。家裡這幾年砸鍋賣鐵供她上大學,結果她攀了高枝兒,打算嫁給别的有錢人了。”
他說完這些,看着楚沐晟的表情。
小孩子還不太懂什麼叫做嫌貧愛富,畢竟村裡基本都不富裕,楚家已經算生活的很不錯的了。
不過小孩子也有了好勝心,吭哧吭哧的哭,邊哭邊道:“她怎麼能這樣呢?以後如果我賺了錢,一分都不給她花。嗚嗚,我再也不想媽媽了,我沒有媽媽!”
看着他這幅樣子,确實有些可憐。
楚飛揚不耐煩的哄了兩句,“每次都考倒數的人,是賺不到錢的。你看你又瘦又小,出去撿垃圾都搶不過别人。”
小孩兒哭的更慘了,幾乎就是從鎮上一路哭到了村裡。
楚媽媽見孫子哭着回來,又沒有看到張豔茹,心裡似乎已經有了判斷。她摟着孫子,擔憂的看着自己三兒子。
老三脾氣倔,當年就認準了張豔茹,死活不聽别人勸,非要把張豔茹娶了回來。這麼個人娶回家,那就跟娶了個祖宗似的,什麼活兒也不幹,洗腳水都是自己兒子伺候。
生完孩子又鬧着要上大學,考了兩年才考上,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
那時候,楚媽媽就知道,這個兒媳婦自己留不住了。但是看兒子仍舊一腔熱血的等着,心裡又急躁,又難過。
“奶奶,媽媽不要我了。”楚招招看見楚媽媽,嚎啕出聲。他忍了一路,終于忍到可以放肆大哭的時候了。
“沒事,媽媽不要你,奶奶要你。奶奶和爺爺都疼招招呢。”楚媽媽摟着孫子,找了毛巾給孫子擦臉,再次擔憂的看着兒子。
楚飛揚不在意的擺擺手,“媽,我沒事。這麼多年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張豔茹攀了高枝,我也懶得強求什麼,就這樣吧。”
這時候天還沒黑呢,哥哥嫂子和弟弟都在地裡忙乎。地裡種了苞谷和大白菜,都得伺候着。
“鍋裡有綠豆湯,”楚媽媽想要說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口。
楚飛揚盛了一碗綠豆湯,噸噸噸的灌下去,總算舒暢了一些。
楚媽媽是個十分傳統的農村老太太,平日裡對家裡孩子十分溫和慈愛,但是對外也十分潑辣。曾經有人偷過楚家種的菜,楚媽媽站在大當街罵了好幾天,那叫一個難聽。
“媽,”楚飛揚從面口袋裡掏出那一萬塊,“紅薯幹我帶回來了,不想給白眼狼。這是張豔茹給的錢,說是賠償咱家的。還有斷親書,您可得放好了,萬一以後她沒孩子想要回來搶咋整。”
楚媽媽見老三臉上确實沒有傷心的表情,總算松了口氣,怨道:“咱家對她多好,誰家兒媳婦進家門什麼活兒都不幹的?平日裡飯瓢不摸水瓢不拿的,真當自己千金大小姐了。讀了幾本書,一點兒事都不懂。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行了媽,懶得說她。”楚飛揚拽了長條凳子坐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這個錢咋用。”
“還能咋用?這幾年你哥哥嫂子沒少跟着受罪,那點兒出來補貼他們。剩下的……給招招留着,以後娶媳婦。”
楚飛揚心說真等楚沐晟長大了娶媳婦,這點兒錢可不夠。再說了,他娶媳婦管自己什麼事?
“我想辭職,用這個錢買個鋪子做小生意。”楚飛揚淡定道:“媽,我不想做臨時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