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陽光穿透雲層,直直打進睡夢中的人,九月中旬的天氣轉涼,窗外微風徐徐。
好香啊,濃而不烈,帶着秋調的勁,明明江南的桂花都快謝光了,怎麼還有如此濃烈的桂花香。陳軟眼睛都還沒睜開就猛吸鼻子,滿足呼出一口氣。
入眼是一片金黃,滿窗桂花雨。
陳軟睜大眼睛,興高采烈地連鞋也沒穿,噔噔噔,直接跑下閣樓的那幾棵桂花樹下。樹下的桂花早已堆積成一座小山丘,連帶着周圍也是一片薄薄的金色。
江南的桂花早就謝了,才不到十月,讓人不禁憐惜,許是北方較冷,連桂花也泛懶遲遲才開,真是意外之喜。
陳軟雙手捧起地上的桂花,潑了出去,頭頂的桂花往下砸,鋪滿而來的桂花香,陳軟開心地轉圈,整個人沐浴在桂花雨中。
一夜桂花雨,滿城馥郁香。
位居高位已久的帝皇就這樣靜靜地站立看着黃金桂雨中的少年,旁邊的人早早就被叫退了。帝皇束着高冠,應該是該上完朝,衣服裡三層外三層,很正式。楊俊彥望着少年,似乎早朝的疲憊松了些。樹下的少年很耀眼,連着濃烈金黃的秋桂也不起眼了。
陳軟又捧起一把桂花,剛想轉個圈往外撒,視野就闖進了一個高大身影。
不是那個狗皇帝還能是誰,陳軟趕忙扔掉手裡的桂花。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多幼稚,尴尬地笑笑,“哈哈哈,陛下早上好啊。”
“陳卿怎麼喜歡光着腳,莫不是上輩子是個赤腳大仙?”男人淡淡一句話又把小狸奴給整害羞了。
你才赤腳大仙,你全家都是赤腳大仙,我可是三十八的腳,哪裡大了,陳軟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遍,面上保持微笑,“臣剛剛急着下來忘了,”陳軟撓撓頭,歪着嘴壓聲道。
看來這小狸奴又生氣了,一點就着。說随了他爹也不像,畢竟,楊俊彥望着少年皎潔漂亮的面龐,他依稀記得陳王妃也是英姿飒爽的俠女,怎麼一家剛烈出了個漂亮的嬌嬌兒。
“陳卿,朕帶了兩瓶好酒,不知......”話還未說完,某個小酒鬼就扛不住誘惑,上去幾步,“陛下,您真是好陛下,這酒真香。”
陳軟眼巴巴盯着男人手裡的兩罐酒,手也躍躍欲試想要扒拉酒。
這酒能不香嗎,可是十年前京城最好的釀酒師用桂花釀的,用得上好的酒曲發酵,埋在桂花地間,一百罐出一罐,可不香嗎。
“拿着喝吧。”
一聽到準許,陳軟歡歡喜喜抱着一罐酒,迫不及待地打開酒塞子,濃烈的桂花酒香沖進鼻間,帶着陳釀老窖的厚重感。
“好酒!”陳軟整個人還沒喝就感覺輕飄飄的,下一步就羽化登仙。
看着陳軟整個迷瞪的樣子,男人好笑地扶了陳軟,“這酒後勁大,慢點。”
陳軟不知聽了沒,拿起酒罐噸噸噸像喝水一樣,一些酒水還撒在了嘴角,喝一半嘴裡,一半給了衣服。沉迷地咂咂嘴,回着味。
男人笑了笑,也打開酒喝了一口,這酒年年喝,喝過了,其實也沒什麼再好喝的了。也許是心境不同,當年像陳軟這個年齡,楊俊彥也是一身少年氣。
可惜。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男人低眸淺笑,望着未經世俗苦的少年,到底是年少,一罐酒就開心。
桂花樹也随着秋風飄落,男人隔着一片金黃望着迷瞪瞪的少年。此刻的陳軟臉本來就白,又比平常多了一層紅色,微眯着眼睛,傻傻笑着,嘴裡叭叭個不停,“好,好喝,來我們幹杯,陛下。”
楊俊彥也不管陳軟口裡的胡言亂語,“你醉了,别喝了。”
一聽别喝,小酒鬼生氣嘟囔着,“我,我沒醉,沒醉,”說話都斷斷續續,又靠近男人眯着眼懷疑,“你,你該不會是不舍得我喝你酒吧,做皇帝這麼扣的啊!”陳軟拍拍男人的胸脯,一副我看穿你的樣子。
男人有些好笑,這小酒鬼,平時膽子那麼小,酒後倒是膽大得很。
“哎,你這裡怎麼有一個疤呀?”陳軟瞪着大眼問。
男人低垂看着陳軟說的那個疤,疤在脖子下面一點,延着脖子到胸膛,三四寸長,結起的疤痕疙瘩凸起,像一條可怕的大蜈蚣。
楊俊彥已習慣了身上的疤,這一點點疤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淡淡開口,“沒什麼,小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