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乙心中十分慌亂，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杜山骨，為什麼太子殿下會帶一隻狼妖來到天宮！他心中滿是疑惑，他想要問蘇長離。
可是當陳玄乙真的見到蘇長離後，他卻又安靜了下來，明明胸口的起伏還未平定，但是表情卻沉靜安穩。
“殿下，”他努力控制着聲音，可是說出來的聲音仍然不可控制地有些喑啞低沉，“我剛剛好像看到了那隻狼妖。”
“是他。”蘇長離道。
“殿下！”陳玄乙控制不住地擡高了聲音道，“這裡是天宮，您怎麼可以帶一隻狼妖來？”
蘇長離平靜地看着陳玄乙，而後道：“當初我救下你時，你也是一隻差點凍死在雪地裡的燕子，可我不也帶到天宮了麼？”
“不一樣，”陳玄乙道，“我從來就不是妖。”
蘇長離微蹙了眉頭。
陳玄乙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的确自己從來都不是妖，被救時隻是一隻未開靈識的燕子，入了天宮後，吸收天宮裡的靈氣，又有蘇長離在身邊教化，短短兩百年，就修煉成形，再往後便長侍在蘇長離身側，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
陳玄乙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蘇長離，自己要麼早就已經死了，要麼就是一隻在山林中苦苦修煉的小妖。
陳玄乙冷靜了下來，思索了片刻道：“殿下定是因為在凡間，杜山骨多次相護，感念其恩所以才會帶他來到天宮，待一兩日便會送走對吧？”
“不會。”
“殿下……”陳玄乙滿面不解地望着蘇長離。
蘇長離神色如常，不動分毫，而後開口問道：“現在雲起的功德已經度過，你找我又為何事？”
“我……”陳玄乙低下了頭，努力平複情緒，“聽聞太子殿下回來了，所以特地來看看您，您的傷都還好麼？”
“無礙。”
“殿下，在凡間的時候，我一直很擔心您。”
“你擔心我什麼？”蘇長離的聲音莫名透露出幾分清冷。
陳玄乙擡頭望向蘇長離，卻見那雙本是如水一般溫柔的眸子，此刻卻是看不出任何情緒，陳玄乙心中慌亂，心裡有個可怕的念頭：太子殿下都知道了。
“您本身就身受重傷，再下凡曆劫，那些怨靈若傷到了你，我擔心殿下會再受傷。”
“所以因為你的擔心，你又做了什麼？”
“……”陳玄乙雙膝跪于地上，“當時您受了重傷，下凡遇到鬼母，好不容易有機會，能積下功德，可是卻又放棄，我隻是心急，後來的一切，我隻是希望殿下能早日功德圓滿而已。”
陳玄乙雙肩微顫，渾身顫抖得厲害，“殿下，我沒有想要傷害您，我隻是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殿下要對那隻狼妖那麼好？”
“所以，你見不得我對他好，便與寒酥合謀，将我困入心境，你與他做的是什麼賭約？”
“殿下！”陳玄乙知道蘇長離都知道了，可是當事實真從蘇長離口中說出時，竟又讓人如此的不堪。
良久，陳玄乙破罐子破摔般，仰首望着蘇長離，道：“那雪妖與我打賭，您是否已經動情。”
“……”
“可是我輸了，您隻要沒有動情，便能出了心境，殿下，您怎麼會動情？怎麼能動情？”
蘇長離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似乎是在克制什麼。
“殿下，我們相識已有千年了，這千年來，您刻苦修煉，曾有那麼多女神官愛慕您，您都不曾看過一眼，那杜山骨到底有什麼好？”
“那我該喜歡誰？你麼？”蘇長離的聲音極冷，甚至有些可怕。
陳玄乙完全沒有預料到蘇長離會說這樣的話，瞬間臉脹得通紅，“我……我，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能？您和那隻狼妖在人間不過相識數月，殿下，我們相識千年了啊。”
“是啊，我與狼妖相識數月，可是是他在危險的時候護在我身前，甚至願意以命相護，我們相識了千年，可是你隻是為了确認我是否動心，就将我置于寒酥的心境，甚至告訴他我懼寒且無法禦火。”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那個心境會出不來，他說不論如何你都會平安。”
“我曾告訴過你，我無法禦火的事情，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可是你還是說了，不是麼？”
陳玄乙露出奔潰的神情，跪行到蘇長離身前，想要伸手觸碰蘇長離的衣袖，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蘇長離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殿下，你！”
蘇長離閉上了眼角，良久，再睜眼時，眼神中流露出悲憫。
“千年以前我在雪地裡救你，是因為即使風雪寒冷，你還是用自己的身體遮蓋同伴早已凍硬的軀體，我念你心善，所以才将你帶在身邊救下了你。
我知你本性良善，可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卻讓你失了本性，現如今你的情況，并不适合再留在天宮之中，你就去司命殿，請命下凡曆劫吧，等你消除心中迷障後，若有機緣，可再回仙位。”
“殿下，”陳玄乙卻是哀求道，“我知道我錯了，殿下，不要讓我走，我隻想永遠待在能看見殿下的地方。”
蘇長離卻是轉身不再看一眼陳玄乙，極其平靜道：“可我不想再看見現在的你。”
陳玄乙跌坐在地，不敢相信蘇長離會說出如此狠心的話，心中頓時湧出絕望，腦海裡一幕幕都是與蘇長離最初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那樣溫柔耐心的太子殿下，永遠諒解别人的冒失莽撞，從不苛責，連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可是今日，自從有了那隻狼妖後，卻如此狠心。
陳玄乙咬牙迫使自己冷靜，最後磕頭，鄭重道：“我會去司命殿自請下凡曆劫，殿下保重。”
陳玄乙的事情結束後，蘇長離來到了觀星台。
調出前兩三日的星圖，對比看後，卻見西南處的北澤星，的确由一開始的晦暗，突然變得清明了起來。
而周邊的星星卻像是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霧一般。
這樣的星圖幾百年前也出現過一次，的确與之前一樣，确認好後，便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