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燈光昏黃黯淡,仿佛随時都會熄滅,将一切重新拖入黑暗的深淵。
黑澤陣微微眯起雙眼,目光如炬般緊緊鎖住對面的老人,眼神中滿是警惕與質疑,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裡藏着一把短刀。
盡管手指觸碰到刀柄的那一刻,他微微頓了一下,還是沒有将其抽出。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黑澤陣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在這寂靜的空間裡緩緩響起,每個字都仿佛裹挾着沉甸甸的分量,重重地砸向對面。
他的眉頭緊鎖,臉上的肌肉微微緊繃,形成一道道堅毅的紋路,仿佛在向對方宣告,沒有足夠的理由,休想輕易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對面的老人卻仿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他身姿挺拔,筆挺的西裝一塵不染,每一道褶皺都恰到好處,仿佛剛剛熨燙過一般。
漿硬的白色襯衫領口,系着一條精緻的絲綢領帶,領帶夾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着微光,配上他那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銀灰色頭發和胡須,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位從舊時光裡走出來的老派紳士,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優雅與從容。
老人微微擡起下巴,目光平靜地與黑澤陣對視,眼神中透着一種笃定,似乎早已料到黑澤陣會有此一問。
他并沒有急于回答,而是不緊不慢地擡起手,輕輕撣了撣西裝袖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這才緩緩開口:“你已經相信我了,不然在這裡,我不可能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他的聲音不高,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語速拿捏得恰到好處,每個音節都清晰地傳入黑澤陣的耳中。
黑澤陣聞言,心中一震,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愕。他不得不承認,老人的這句話擊中了他的要害。
的确,如果他對眼前這個人沒有絲毫信任,以他一貫的謹慎作風,又怎會容忍對方如此近距離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還與他展開這番對話?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的疑慮并未完全消散,之前的經曆讓他深知,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裡,輕信他人往往意味着将自己置于險地。
黑澤陣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他微微調整了一下站姿,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體微微前傾,重心下沉,做出一副随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的模樣。
他的眼神緊緊盯着老人,不放過對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試圖從他的眼中讀出更多的信息。
老人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仿佛蘊含着無盡的深意。他向前邁出一小步,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弓着身子,像是一位耐心的長者在教導晚輩。
“年輕人,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耳朵聽到的也未必可信。你的大腦會欺騙你。”老人的聲音輕柔卻又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你我今日能在此相遇,便是一種緣分,而緣分這東西,往往會引導我們走向意想不到的地方。”
黑澤陣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對老人這番雲裡霧裡的話感到十分惱火。“少跟我故弄玄虛!”黑澤陣開口:“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明确的答案,你會為你的行為後悔的!”說着,他的右手終于從腰間抽出了短刀,刀刃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着寒芒,映照出他眼中的決絕。
老人見狀,卻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他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他輕聲說道,“你手中的刀,殺不了我,也解不開你心中的謎團。放下它,或許我們還能好好聊聊。”
他的目光依然堅定地與黑澤陣對視,似乎在等待着他做出正确的抉擇。
此時的黑澤陣的耐心已然如燃盡的蠟燭,所剩無幾。
他的确對眼前這個男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覺,仿佛他們之間曾在某個遙遠而模糊的時空有過交集。
這種熟悉感如同鬼魅一般,萦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可他的理智在腦海中瘋狂敲響警鐘,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可以确定從未見過這個老人,在他過往清晰的記憶裡,根本搜尋不到與之對應的面容。
黑澤陣的理智在内心深處輕聲低語:眼前的人或許值得相信,從種種迹象判斷,老人身上散發的氣場雖神秘卻不帶有明顯的惡意,而且在這錯綜複雜、危機四伏的局勢下,多一個可能的盟友總好過獨自面對未知的恐懼。
然而,他的情感卻像是一頭不受控制的猛獸,咆哮着、抗拒着,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讨厭眼前這個老派紳士。
也許是老人那副永遠波瀾不驚、掌控全局的神态刺痛了他的驕傲,又或許是那身筆挺得近乎刻闆的西裝、精緻到極緻的裝扮,讓他莫名反感,仿佛那是一種對當下混亂與苦難的炫耀。
就在黑澤陣深陷内心的天人交戰,死死地看着對面那個男人的時候,一直蜷縮在角落裡宛如驚弓之鳥的天數鏡子,忽然像是被某種強大的力量驅使,猛地站起身來。
她的雙眼瞪得滾圓,眼神中原本的恐懼瞬間被一抹驚喜與急切取代,随後不顧一切地朝着那個老人跑了過去。
她跑得跌跌撞撞,腳步慌亂而急促,像是被餓狼追趕的小鹿。
途中,她的視線被地上一具駭人的“屍體”吸引,腳步猛地一頓,差點被絆倒。
那具“屍體”橫陳在過道中央,幾乎和“安室透”一模一樣,從發型到衣着,乃至身形輪廓,都如出一轍,若不是光線昏暗,她險些就要驚呼出聲。
那逼真的模樣,仿佛是“安室透”被邪惡的力量瞬間定格在此處,成為了這恐怖場景中的一部分。
天數鏡子的心髒猛地揪緊,臉上血色盡失,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驚叫聲會打破這愈發詭異的平靜。
但此刻,對老人的牽挂與重逢的渴望占據了上風,她僅僅停頓了一秒,便強忍着内心的恐懼,跨過那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安室透的屍體”,繼續朝着老人奔去。
最終,天數鏡子安全地跑到了老人的面前。她全然不顧自己衣衫的淩亂、發絲的披散,以及臉上未幹的淚痕,猛地撲進老人的懷裡,雙手緊緊抱住老人,像是抱住了這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叔叔,看見你真好,這裡……嗚嗚嗚”她的聲音哽咽着,帶着哭腔,後半句被洶湧而出的淚水淹沒,那哭聲裡飽含着無盡的委屈、恐懼與見到親人後的欣慰,在這寂靜的空間裡回蕩,讓人聽了心裡也跟着難過起來。
老人微微一愣,顯然對天數鏡子的出現也感到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輕輕拍了拍天數鏡子的後背,動作輕柔而舒緩,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動物。“好孩子,别怕,叔叔在這兒。”他的聲音低沉而醇厚,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