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道目光落到鳳禾身上,隐含打量,紛紛掩唇笑了起來。
“皇後娘娘說的對,這姑娘可真好看。”
“你們郯陰女子長得難道都這般貌美麼。”
“娘娘謬贊。”鳳禾冁然一笑,行的是郯陰之禮,“鳳禾拜見皇後和各位娘娘。”
“快坐下。”皇後笑容和善,“淩夫人和少夫人也坐。”
邱氏謝恩,帶着沈韻柔和鳳禾落座。
鳳禾落座後才看向對面坐着的四位美人,四位美人各有各的美,她們應該就是四殿宮妃,站在她們身後的則是嫔或貴人們,而為首的應該就是最得寵的湘妃。
湘妃一身青色衣裙,頭上隻戴着缫絲絹花,容貌清麗,自帶一股書卷氣,眉間神态傲骨如竹,在一衆花枝招展的妃嫔裡顯得别具一格,難怪惠帝寵愛她。
鳳禾不着痕迹的把目光從嫔妃們身上收了回來,視線止不住的頻頻落在皇後的臉上,許是因為皇後娘娘面善,她越看越覺得親切。
湘妃撥了撥茶碗,含笑開口:“王女一路舟車勞頓,可會覺得辛苦?”
“還好。”鳳禾面上盈着三分笑意,答的規規矩矩,“一路未受什麼苦。”
衆人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見她話不多,又一副中規中矩的神态,别人問了她才會說,很快就失了興趣,繼續跟皇後說話。
衆人閑話許久,皇後看時辰差不多了,起身帶鳳禾去拜見皇上,衆嫔妃紛紛起身,躬身準備退下。
宮女給皇後遞上披風。
湘妃看了一眼宮女手裡繡着紅牡丹的披風,掩唇而笑,“昨日陛下賞賜了臣妾一件紅貂毛的披風,顔色極正,皇上說襯臣妾,臣妾反而覺得更襯皇後娘娘,臣妾素來喜歡雅緻之物,不如皇後娘娘這般明豔耀眼,可陛下聖意難卻,真是可惜了。”
皇後眸色微冷,拒絕了宮女遞來的披風,一言不發的邁步走了出去。
鳳禾跟在她身後,其他嫔妃恭維了湘妃兩句,各自散了。
邱氏、沈韻柔和甯芷姚則去了禦花園,兩個時辰後的夜宴會在那附近的宮殿舉辦,很多官家女眷都已經到了,正聚在禦花園裡說話。
鳳禾跟着皇後走出玉萃宮,目光落在皇後的側顔上。
皇後回頭看了她一眼,溫柔笑道:“你總看本宮做什麼?”
鳳禾垂下眼簾,如實道:“我隻是覺得娘娘有些親切。”
皇後露出笑容,牽住鳳禾的手道:“本宮見到你亦覺得十分親切,瞧着很是喜歡,本宮平日在宮裡甚是無聊,你以後要多進宮陪本宮說話。”
鳳禾微微一怔,皇後手心的觸感很溫暖,可護甲戳在肌膚上卻有些疼。
她的目光不自覺落在皇後的手上,皇後常年養尊處優,一雙手柔嫩光滑,她不自覺想起了母親的手,母親的手跟皇後截然相反,手背上全是燒傷的疤痕,因為體弱手心總是涼的,沁着寒意。
她想起母親,聲音低了低,“……是。”
皇後頓了頓問:“本宮剛才聽琴嬷嬷說,昭華公主當年傷情嚴重,容貌盡毀?”
鳳禾颔首。
皇後端詳着她的面龐,語氣慈愛,“昭華公主香消玉殒的消息本宮已經知曉了,郯陰的訃告昨日剛傳回來,本宮聽聞此事亦悲痛萬分,陛下已經下诏盛贊昭華公主,她的付出大彧不會忘,你不要太過傷心,以後盡管在京城安心住下,大彧是你娘的家鄉,本宮和陛下都會庇護你。”
“謝陛下和皇後娘娘。”
皇後往前走了幾步,問:“昭華公主走的時候可有痛苦?”
鳳禾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隻覺得心中刺痛萬分,神色卻如常道:“母親走的很快,沒有太大痛苦,隻是她阖眼前一直望着大彧的方向,似乎很是思念故土和故人。”
鳳禾察覺到皇後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她下意識擡眸看去,皇後松開她的手,神色恍惚的沉默了一瞬,歎氣道:“昭華公主是為了大彧才去和親的,本宮心中感念其功德,一直敬佩萬分,隻可惜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機會回來看看,本宮會在寺廟裡為她點上長明燈,讓她能夠有的安詳……昭華公主死前可曾留有遺言?若是有,你盡管跟本宮說,本宮會想辦法幫其做到。”
鳳禾搖頭,失落道:“母親去的匆忙,死前一直昏迷不醒,并未留下隻言片語。”
皇後點頭,随手掐下一朵路邊的芙蓉花,似歎非歎說:“那真是遺憾。”
鳳禾猶豫了一下,緩聲開口:“母親雖然沒有留下遺願,我卻有個不情之請。”
皇後把芙蓉花捏在指尖轉了轉,“王女盡管說。”
鳳禾擡頭,神色透着幾分鄭重道:“我想見一見外祖父和外祖母。”
皇後神色一怔,沒有搭話。
鳳禾心中納罕,“娘娘,可是有不便之處?”
皇後溫婉的笑了笑,“倒是沒有不便之處,隻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這些年一直住在冀州一帶,召他們進京恐怕需要一段時間,你且得等一等。”
“既然如此,就不用麻煩了。”鳳禾微微皺眉,她本來想去拜見他們,幫母親盡些孝道,也想問詢一些母親的事,既然他們都不在京城,就沒必要折騰他們了,畢竟他們年紀已經大了,不如等有機會她親自去冀州一趟。
身後的琴嬷嬷出聲問:“不知王女為何想見他們?”
鳳禾轉頭看她,微微詫異,“他們是母親的至親,也是我的至親,我當然想見他們。”
皇後回頭不輕不重的看了琴嬷嬷一眼,似乎是嫌棄琴嬷嬷話多。
琴嬷嬷趕緊閉上了嘴,“是老奴多話了。”
鳳禾垂目,注意到皇後不知道何時已經揉碎了手裡的芙蓉花,扔在路邊的花叢下,花瓣粉粉白白的散落在塵土裡,看不出盛放時嬌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