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早就知曉答案,可我的心還是猛然一顫。
“不可以。”
我立刻抽回我的手,背過身去,堅定地吐出這三個字。
“你也要同我講那些話?”他好像站起身來,我聽見椅子在地上拖蹭的聲音,“我不當真的。”
“殿下想做把頭埋進沙土裡的鴕鳥,我不攔你。”
“但我這樣的人,為達目的,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敢做,什麼樣人都能利用。我……”
他突然伸手來拽我,把我拽進他懷裡,那些他不愛聽的話,根本不給我機會說出口。
“你這樣的人?你是什麼樣的人?”
他诘問,一手從後環住我的腰,摁住我的腰肢就把我往他身上帶,“趙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讨人喜歡?”
他說得輕薄無賴,我背倚着他,看不見他的神态。
灼熱的呼吸從耳後傳來,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竟也都化作絲絲情欲。
我偏過頭想躲過屬于他的氣息,他卻偏不讓我好過,不給我喘息的餘地。
他的頭抵在我的鎖骨處,我望見他蒼白的臉上也有了生動的色彩,鼻梁上的那顆小痣此刻更像是撩人的點綴。
“你放開我!”
我掙紮着就想脫離他的掌控,甚至用腳去踩他的腳。
可是他巍然不動,鼻間輕哼一聲,卻用甜膩的口吻娓娓道來:“就憑你現在的樣子,你想利用誰?下次說話之前先想想清楚,你對面的那個人,是誰!”
“我不是我的二弟謝昭,更不是你的那位宋小公子,輕易就會被你的三言兩語吓得不敢往前。”
“我是謝停舟!是從死人堆裡渾身血腥爬出來的,是在陰狠詭谲的地獄裡苟延殘喘的謝停舟!”
“你可千萬别忘了,我是誰!”
話畢,他環在我腰上的手漸漸松開,噴發在我的脖頸的氣息也悄然而去,嘴角還殘留着一抹笑。
我立刻跳脫出他的懷抱,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直至身體撞到簾柱才停下。
他手掌反轉撐在案上,半個身體的重量就這樣懶懶散散地斜倚着。
他領口有些歪斜,露出白色的裡衣和有些擦紅的胸膛。墨色的發帶松垮下來,發絲淩亂,有些從胸前落下,半遮半掩。
“利用完就把人甩開的本事,倒是見長。”
他眸子幽深,全然不顧此刻的狼狽之相,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
他的眼眉輕挑,微揚着下巴看着我。
他在期待。
我的脊背貼在柱子上,身側等人高的燈盞燒得我臉頰發燙,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隻覺得血氣上湧。
他在威脅我,他在用我說的話威脅我。
寬大的外袍從他的肩膀上滑落,一半拖垂在地上,燭火躍動,他的臉忽明忽暗,獨獨那雙眼眸,好生熟悉。
那合該是皇上的眼眸。
僵持了一會兒,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退卻幹淨,他挺直身體,随後微微搖了搖頭。
案上的紙張淩亂,硯台上的那隻毛筆也滾落在旁,墨漬肆無忌憚地侵入他的袖口,就像是留白過多的水墨畫。
“逃不過的。”
“本來我以為我可以做得天衣無縫,即便是犧牲了我的母親,我也可以保全其他人。”
“但是現在我發現,我根本就做不到。”
我望着他,絕望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雙足像被灌了鉛一般無法挪動,
“我就是待宰的羔羊,被豢養的絲雀,一舉一動都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随意拿捏。”
“沒可能的。”
而他的眼睛就像是望不見底的海水,仿若我說再多也掀不起波瀾。
右邊臉頰被烤得生疼,我微微偏頭,目光正好落在他垂着的手上。
“疼麼?”
我的聲音低下去,就像是夢中呓語。
“想放過他們?”
他不接我話,把我那些長篇大論背後的想法抛還給我。
心口就像被一雙手狠狠捏住,劇烈的疼痛沁入肺腑,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耳畔嘶鳴,把我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撕得粉碎。
“還想做個好人?”
他随手把毛筆挂在筆架上,把紙張整理好,卷成一卷,握在手心,“還想拿自己去換?”
“還想要我幫你?”
“你還真是敢想!”
他手裡的紙張終究還是被他揉皺,狠狠地攥成團,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到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