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傍晚，夜幕已經降臨，凜冽的北風吹得人瑟瑟發抖，知霜和娘、姥姥在屋裡忙活着。

蘭芝看着洗好了的白菜、土豆、蘿蔔，心疼地說：“你好不容易回家了，又洗衣又洗菜的，現在就别做了，這些菜我來準備就好了。”

知霜笑說：“沒事，洗衣裳燒的水有富餘，我順手就洗了菜，還是我來切片吧，我的刀工不錯呢！”說着，拿起一個蘿蔔“咔擦咔擦”地切了起來。

蘭芝娘洗着剛摘的芫荽，欣慰地看着知霜，誇贊道：“好，這個麻利勁兒，學得真好！”

“這廚房裡的活計，整日要沾水，一冬天下來，手就糙了，可不好做繡件了，妮子，你真的決定學廚藝啦？”蘭芝幫着知霜歸置菜，擔心地說，“那個活可辛苦，夏天最熱時，還要在爐子邊做活，上次你不是說學寫字，和紅霞對賬嗎？”

知霜手裡不停地切着，說：“做菜天天練習，因為人人都需要吃，對賬寫字隔幾天做，可見不是必需的，菜做得好就是門手藝了，我不怕辛苦的。”

蘭芝娘說：“二妮想的不錯，雖說辛苦，總歸是在屋子裡，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再餓不着的。做繡活自有辛苦處，傷眼不說，趕起活來，沒日沒夜地低頭繡，腰酸背痛都是尋常事呢！”

怕勾起蘭芝舊年的傷心事，她忙對知霜說：“不過，你還是小姑娘，每晚睡前塗點潤手的，我那裡還有，明天你回去帶上，記得抹上。”

知霜點頭應道：“我都記得的，韓嬷嬷也給了我。她待我很好，如果要洗的菜多，就讓劉婆婆洗，說我和小秀都還小，不能太沾冷水的，對了，我學做點心還有魚面的半成品，也讓我帶回來了，隻是不好看，味道蠻香，等爹和爺爺回來，大家一起嘗嘗！”

蘭芝看女兒的興緻很高，迅速切完了蘿蔔土豆，抿嘴笑笑，說：“這些菜切得又快又薄，知道你學的好，去烤烤火休息會兒，下面的事，我和你姥姥準備就行了。”

知霜坐在火盆邊的小杌子上烤火，往火盆裡埋了幾個芋頭，很快，碳水被烤制的香味就散開了。

桌上的涮鍋子熱氣騰騰，邊上擺滿一盤盤菜，除了白色的蘿蔔片、淡黃色的土豆片、大白菜，麥黃色的豆腐皮，還有兩盤紅色的羊肉片，大碗裡盛着涼拌的綠色芫荽，碟子裡是糖色的腌藠頭，兩個大蓋簾上，鋪滿小元寶樣子的豬肉菜餡餃子。

一大家人圍坐在桌邊，其樂融融地說笑着，知霜高興地揀了一個藠頭吃，又脆又甜又涼。葉成揀起一筷子羊肉片涮好了，放到知霜的碗裡，笑着說：“多吃點肉！”

知霜嗯一聲，說：“爹也吃，我剛一直在吃呢！”

王貴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走到一旁，拿出旱煙吸了一口，說道：“又是一年過去了，眼看着日子越來越好，二妮的廚藝學得不錯，這兩天在家好好疏散下，後兒再去那府裡時，可有得忙呢！”對蘭芝說：“大妮那裡，你過兩天去看看，她現在的身體可不能太累呢！”

正說着，知霜大姨來了，聽見知霜姥爺的話，樂呵呵地說：“不用去了，我今天剛去過，她挺好的，鋪子再開過兩天，就關門回村了，她還讓我捎了些年貨來”，摟了摟知霜，摸着她的丫髻，說：“二妮長高了，漂亮了呢！”她遞過來一個大紙包，“這是你姐姐給你的零嘴，還有些彩線絲絡，有罐擦手油特别好，讓你記得常常抹。”

知霜謝過大姨，連忙再拿一副碗筷上來，蘭芝讓着她說：“大妮是個好孩子，她那裡一攤子事忙着，還惦記着這裡的老老小小，外面這麼冷，讓你跑一趟，姐坐下，吃點菜暖和下。”

知霜大姨擺擺手說：“我吃過了，今天府裡熱鬧，祖婆婆過府裡拜過太太，回來就有些累，晚上我早早伺候她吃過，已經休息了我才過來的。另外，”她看看知霜，低聲說：“聽說，太太擔心那裡人手不夠，又分派了兩位姑姑去伺候姑奶奶，是喜姑姑和蒙姑姑。”

對這個信息，知霜娘的反應是：“對噢，眼看着過了年，就快到姑奶奶的日子，多去兩個人也正常。”

“去的人是喜姑姑和蒙姑姑，還有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頭。”知霜大姨又強調說：“蒙姑姑。。。”

見蘭芝仍不明白，知霜大姨有點急，要說什麼，被知霜姥姥按住說：“你妹子一向不知這些，我來告訴她，二妮，你更要聽聽。”

“喜姑姑是府裡的供養姑姑，專司婦人生産及調養的，這回去伺候姑奶奶生産也屬正常；蒙姑姑在府裡，是專教小丫頭們規矩的，早年姑奶奶未出閣時，她對你柳葉姐姐不大滿意，認為你姐作為大丫鬟的規矩太稀松，所以總是找你姐的毛病，幸而姑奶奶護着你姐姐，蒙姑姑才不好說什麼。這回她去謝府，又帶着兩個需要調教的小丫頭，擺明是教規矩的，就怕她拿你作伐子。”

知霜大姨邊聽邊點頭，知霜娘聽完露出焦急的神情，知霜爹和姥爺沒出聲，屋裡一時安靜下來，火盆裡的炭火，小小地“嘭”出了個火花。知霜笑道：“不要緊的，我隻管按着規矩做事，她總不能無端地罰人吧！而且，再不濟，還有韓嬷嬷，我跟她學廚藝，她是我師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