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成接着說:“你身子又弱,當年就讓人提心吊膽的,我真不願再過那揪心日子,咱現在多好,妮子孝順,又不要咱操心,多好!”
“是咯,等過幾年她找個好婆家,我們就真正的好了!”蘭芝想起剛才的話題,對知霜說:“你爹說的對,有手藝沒什麼用的,眼前就有個例子,我和你大姨那一輩兒,有個竈台手藝好的,她不是家生子,老爺在淮安府做官時,她在當地嫁出去了,兩口子開了酒樓,生了一兒一女,日子看起來紅火,後來老爺回京裡做官,再聽說時得知她兒子生了重病,酒樓也賣了,花了好多錢還沒治好,前不久她帶着兒子到京城來尋好大夫,她那個憔悴樣子,可憐呀!”
葉成遲疑地問:“你說的,是當年那位包姑娘?她帶兒子到京城來了?”
“是呀,她也是脾氣太剛了,孫家沒看上她,還有另一家也是家生子的,也配得上她,她卻非得出去,如果在府裡,她哪會像如今這般操心呢!”
知霜趕緊問道:“什麼孫家,是姨夫家嗎?”
“就你機靈,沒什麼的”蘭芝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想含糊過去,耐不住知霜詢問,最後在知霜保證以後都不提時,才悄聲說:“當年,太太的奶娘想給孫子找個媳婦,看中了你大姨,覺着都是家生子,知根知底的,誰知道他孫子想法不同,在家鬧了一場……”
知霜聽了有點傻,姨夫雖然言語少但為人和氣,一直很穩重老練,沒想到年輕時會有那樣的表現,“那,大姨知道這些……”怎麼問個傻問題!
果然,蘭芝笑道:“這有什麼,誰年輕時沒些個傻念頭呢,等成了親,要操心自家的柴米油鹽,過的日子一長就好了,況且,最後給孫家生兒育女的,到底是你大姨,過去的事還糾結啥?這可是你大姨自己說的。”
彪悍!知霜豎起大拇指贊同,“大姨說的對!”接着表示自己露一手,給大家做點好吃的。和煦的氛圍持續了一頓飯,洗碗時蘭芝贊歎女兒的廚藝好,卻又擔心她手指粗糙了,“回家了就歇歇,不用辛苦做飯,有空時記得多塗抹手霜,手指細膩也能練一練針法,将來更受益呢!”
知霜不知别的母女怎麼相處,她在家卻呆不下去了,蘭芝的要求越來越多。認為做竈台的活計太傷手,希望她十指纖纖精通刺繡,柳葉幫她争取到了二等,最好能憑借繡活貼身伺候太太,以便将來在謝府找個好婆家。知霜給她解釋,太太身邊現有的人才已經足夠,而且繡活都做得好,她想出頭很難的,相反,飯菜做得好,算是她很大的優勢啦!
每逢和蘭芝聊天,知霜推心置腹地說完,蘭芝點頭說好,但是不久話題一轉,又會老生常談,繼續自己的觀點,認為知霜應在繡活上多下功夫,“萬一正需要時,有人出了意外,你不就可以頂上去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廚藝也要練習刀工的,如果我有餘力,能兼顧着繡活當然好,可沒有時間呢!”
“年輕時多吃點苦,總會有收獲的,我當年練針法時,手指頭都戳爛了,現在簡單的平針繡,我都不用看就能繡好,也是原來的基礎底子練得好。”
…………
知霜感覺兩人的想法南轅北轍,蘭芝壓根兒不贊同她選擇的生活,始終認為做繡活更好,環境幹淨又輕省,不比廚房裡又髒又累的好?這就是三觀不同吧。
葉成見兩人說不到一起,馬上和稀泥,“算了不說了,都不說了,妮子來看看我新收拾的花。”背着蘭芝對知霜說:“你娘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小時候季節一變就發熱,吃了藥也不管用,身上滾燙似火,她怕你厥過去,整晚整晚的,用熱水給你擦身,唉,不容易呀,你要孝順她,别逆着她來。”
知霜姥姥說的更坦率,“你娘身體不好,一直在針線房當差,既方便照顧你,又能得我的關照,她平時除了做針線,和别人的交往少,想法有時簡單,你順着她說就是了。”
作為小女兒,蘭芝除了生育這個難關,其餘的生活一直平順,看起來柔柔弱弱,骨子裡卻是執拗的脾氣,勸說起來不遺餘力,“你一個小姑娘,能經了多少事情,不知道外面的兇險,大人讓你這樣,都是為了你好的!”見知霜不言語,開始給她布置任務,“先練習簡單的針法,下次回來我看看你做的如何,你們一處當差的,那個叫什麼紫的小姑娘,就蠻機靈,會來找我學,你有這麼好的機會也要珍惜啊!”
知霜越聽越頭疼,輪休就盡量不回去,呆在小廚房,拿起菜刀“唰唰唰”練起刀工,看着切好的細細菜絲,心情慢慢舒緩下來,開始練習切豆腐絲。佳歡在一旁贊歎不已:“豆腐能切絲,怎麼想到的,你好厲害喲!”
佳喜酸溜溜地說:“不就是做了一道菜,得了本二少爺賞的菜譜嘛,真以為攀上了高枝,哼,看把她興頭的,沒聽說豆腐能切絲的,淨想些出風頭的花點子!”
圍着佳喜轉的小丫鬟讨好地附和說:“就是,得了個抄本就以為撿了高枝能站上去,二少爺身邊能幹的姐姐們多了,她當心沒站上去就掉下來,那才是好笑呢,哈哈哈!”
知霜一概不理會,“啪”的關上門,一個人悶在小廚房裡,将菜闆切得“铛铛”響。偶爾回家,笑容和言語越來越少。
葉成看在眼裡,私底下勸蘭芝,“孩子還小,你也用不着這麼急的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