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洺大婚的那日,天還未亮,接親的隊伍就已經将一擡擡迎親禮送往江府,直至數不盡的奇珍異寶擺滿了江府闊大的庭院,最後一擡迎親禮才剛出宋府的門。
接親隊伍聲勢浩大,因着宋府的顯赫地位,街上堆滿了看熱鬧的人,街邊大小商鋪也自發挂上了紅綢。
宋洺騎着馬走在接親隊伍的最前面,他一身紅裝,發髻高束,英姿挺拔,嘴角含笑,一雙丹鳳眼裡布滿星河,好不威風。
街邊不斷有恭喜和贊美傳來,宋将軍府的二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平日裡隻聞其名,卻因其常年駐守邊關作戰而不得見,今日能有幸一睹尊容,當真是不凡!
接親隊浩浩蕩蕩的來到江府門口,宋洺從馬上一躍而下,闊步走向江府,迎接他的新娘。
周圍喧鬧聲,喜樂聲,鞭炮聲,聲聲入耳。原來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是接親娶妻,搶紅包出難題都這麼熱鬧啊,江星遙站在閣樓上看着江府門口的熱鬧景象喃喃自語到。
她遠遠看着宋洺這個光彩熠熠的少年,真好看呢,原來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穿上喜服可以這麼好看。
高高的個子,修長的腰身,寬厚的肩膀,以及渾身散發出的英氣,配着這樣一張略顯孩子氣的臉,竟毫無違和感。
真好奇穿着铠甲上陣殺敵,渾身透着殺肅的少年,看到他的新娘鳳冠霞帔的樣子是什麼表情。江星遙想着。
江青月就是在衆人的哄鬧和祝福中,緩緩走向她的新郎的。
她一早就知道宋洺是好看的,可他的好看不過是他衆多優點中最不值得誇贊的一樣,文武雙全,家世顯赫,早早跟着父親和兄長去邊關征戰,和兄長一樣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
他是從不願參加京城裡高門顯赫貴族的聚會的,吟詩作賦,馬球投壺,這是附庸風雅,可他十四歲就跟着父兄上戰場,見過太多的生死離别和生靈塗炭,對于附庸風雅這件事他雖不反對,卻也不願參與其中。
隔着蓋頭,江青月看着自己要嫁的新郎,眉眼含笑。這是自己看上的人,是自己博來的好姻緣,慶幸這門親事雖來之不易卻也終得圓滿。
宋府的男兒志在四方,從不納妾,真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未來會很好吧,自己和宋洺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江青月想。
外面漸漸靜了,初春,夜涼如水。江星遙靠在院子的藤椅上發呆,靈鄉拿來披風披在江星遙的身上,看着發呆的江星遙道,“姑娘别難過,這世間的好兒郎多着呢,何苦為這樣的負心人難過,又惹一身的病,多不值。
“要我說他們二人能在一起,便皆是背信棄義之輩,姑娘當初很該拒了這位宋二公子,也不會像今日這般。。。”話沒說完靈鄉突然意識到自己越界了,趕緊閉了嘴。
江星遙看着靈鄉,淡淡的苦笑道,“無妨,我一早便知自己不會真的有這般好運嫁于他的,況且姐姐不成婚便要進宮選秀,以江家的地位和姐姐絕世無雙的才學樣貌,必然會選上,那這一輩子就都搭進去了,是我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姑娘千萬别妄自菲薄,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姑娘,三姑娘确實樣樣出衆,可跟大娘子一樣心機深沉,自視清高,總是看不上你是庶女出身,看似處處為你着想,實則處處給你下絆子,要不是她在中間橫插一腳,你和宋二公子又何至于此。”靈鄉叽裡呱啦說着。
江星遙擡頭環顧了下四周,見沒什麼人,又低聲對靈鄉說道:“往後這些嫡庶長幼的話自是不必再說,我隻是小娘所生,小娘又不在父親面前又不得臉,父親和主母能讓我過得如此體面已是對我的仁慈,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真的還好,如今這般我也死心了,往後我們就安安靜靜過日子吧。你去穿件衣服,把我們的青梅酒拿來,一起喝點。”
靈鄉想說這樣的天氣喝冷酒該多傷身啊,可轉念一想,今夜的姑娘雖表現得淡淡的,心裡必定難過極了,勸解的話便沒再說出口,隻轉身回屋穿衣取酒了。
主仆二人坐在院裡看着滿天繁星,江星遙喝了不少,這會已然有些醉了。
她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對靈鄉說,“那顆叫啟明星,傳說能照亮回家的路。還有紫微星,塔羅牌你聽過嗎,罷了,你定是沒聽過,大概就跟電視裡演的宮中的欽天監所做之事相似吧,以前别人玩塔羅牌,我從不跟着算命,我總覺得人生短短幾十年,每天都是未知,過的就是日子,何苦提前知道呢。
可我如今想來是後悔的,若我當初去算一下呢,或許我便會及時醒悟,知曉我所遇并非良人。
我便是自負又自卑的,沒能及時止損離開他,才會将這一生過得如此潦草。我的爸媽辛苦培養我那麼多年,我努力學習,努力工作,最後卻落得這麼個下場,真是活該。
我現在看到那顆星星,覺得很難過,我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我好想我的爸媽和姐姐。”
靈鄉看着五姑娘仿佛發了癔症般又開始胡言亂語,驚得手腳直發抖,她趕緊過來想把五姑娘帶到屋裡去,可她太過瘦弱,怎麼也擡不動沉醉之人。
正當靈鄉一籌莫展之際,院落突然翻進來一個蒙面黑衣人,靈鄉并未見過這陣仗,吓得幾乎癱軟在地。
隻見那人瞬間躍至她們面前,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靈鄉和還在喋喋不休的說醉話的江星遙,他微微皺眉,一把将江星遙抱起,三兩步送入江星遙房内,未等靈鄉沒反應過來,他便從窗戶翻出,一躍從牆頭重新沒入黑暗之中。
靈鄉緩過神後,趕緊跑進屋内為江星遙更衣,又匆匆收拾好院子裡的酒杯。
屋内的江星遙翻了個身,偷偷睜開眼睛看着手中的紙條,上面隻有兩個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