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因為自己啊,顧不上消化陳氏的惡意,江星遙邊走邊想。這宋洺對原主可真是一往情深,記憶裡關于他們倆相處的部分有些模糊,但若細細回想,江星遙能發現從二人初次見面開始,那個少年确實幾乎占據了江星遙的生活的全部,是光,是希望。
可是現在事情變得棘手了,從前江青月不屑理她,是覺得勝券在握沒必要,現下都過去快一年了,她還沒有拿下宋洺,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不會服軟,而她要出氣,江星遙必死無疑。
正想着,她突然被兩個女使婆子粗魯的攔住了。
“姑娘随我們走一趟吧”,其中一個婆子狠狠地說。
“你們是誰,要去哪裡?”江星遙穩了穩說道。
“姑娘去了自然知道,現在不必問那麼多了。”另一個婆子邊說,邊狠狠推了江星遙一把。
一路上江星遙被兩個婆子帶路,她乖乖的跟着走,倒也沒有惹兩個婆子對她動粗。其實她已經猜出是主母差人來尋她了,隻是她還沒見到靈鄉,并不能将兩人的信息拼湊在一起。
面前就是文心閣了,主母的院子江星遙醒來後便不曾踏入過,主母心裡厭惡她,偏的還要維持自己當家主母的寬厚形象。本是将她扔在院落裡自生自滅的,沒的為了一個妾生的丫頭煩心。
若當初江青月嫁與毅王做王妃,她倒也願意成全江星遙和宋洺,那是擡江府門面的事,江府多一個助力她自然樂見其成。可眼下是江青月嫁與宋洺,又因為一個庶出丫頭受氣,讓她這做母親的如何能不生氣。
江星遙進了院内,看到主母已坐在堂内,江青月也在,眼睛紅紅的,看到江星遙的一瞬間,眼裡更是充滿了惡意。江星遙穩了穩神,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禮道:“母親安好,姐姐安好。”
“五丫頭,你今年幾歲了?”江夫人半閉着眼睛問到。
“回母親,星遙轉過年就十六了”,江星遙不想提自己今年及笄,卻無人操辦及笄禮這件事,于是岔開了話題。
“十六了,是該嫁人的年紀了。先前因着你年紀小,身體也不好,你父親與我一直沒有将這件事操辦起來,如今瞅着你已然大好,想來是前些時日青月重金為你求得的醫師醫術高明,将你調養過來了。”
江夫人刻意提醒江星遙,江星遙剛要道謝,江夫人便打斷她,接着說道,“我這丫頭,心腸軟,總惦念着與你一同長大的姐妹情分,自己嫁人了,也想為你尋門好親事。戶部侍郎家的幼子也是帶你相看過的,雖為庶出,母家卻富庶,張公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結果你沒看上。又想着或許你與宋将軍有些少年情誼,她自己新婚,也忍痛想招你上宋府做平妻,沒想到你還是看不上。”
江夫人抿着茶,看似淡定,語氣裡卻是不容置疑的憤怒:“從前是我們錯看了你,想不到你是個有志氣的,尋常人家倒是入不了你的眼了。今日找你來,便是想問問你,這京城中,究竟哪家王公貴族是你看上的,我們也好看看,我和你父親該如何豁出老臉去為你這樣的人物提親。”
江夫人說完,将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桌上,然後微笑着看着江星遙。人在憤怒時,不一定是暴怒的,比如肖毅曾經也這樣,越生氣,就越是溫和,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江星遙想了想,跪下對江夫人道:“母親錯怪星遙了,我并非看不上戶部侍郎的公子,也絕無意宋府的正妻之位。從前是星遙不懂事,讓主母和姐姐失望了,星遙對姐夫絕無任何非分之想。至于嫁人,我自知身份低微,從不做他想,隻希望主母寬容,星遙不願嫁人。”
“妹妹說的這是什麼渾話,該嫁人的年紀,如何能蹉跎在這後院裡呢?”江青月面無表情的說道,“想來我與母親為妹妹尋的婚事,都入不了妹妹的眼,妹妹自己可有什麼心上之人?哦對了,妹妹千萬别說沒有,不然,我聽說父親的幾個同僚,後院可都缺姨娘,妹妹從江府出門,将來嫁過去,做個姨娘,也定能拔尖的。”
還是你狠,江星遙心裡吐槽道,一言不合就要将我嫁于老頭子當妾,饒是知道江青月不會放過自己,但事情真的擺在眼前,江星遙也有點無語。
她内心不斷告訴自己,要淡定,就算嫁給四十歲的老頭,她也能接受,至少心理年齡上,她與四十歲的老頭差不多。
但她還得開口争取:“姐姐,我知你對我有誤會,你若心裡難以放下,我願發誓一生不嫁。你與宋将軍郎才女貌,隻是現下宋将軍不知眼前人的珍貴,姐姐名門閨秀,有朝一日宋将軍定會迷途知返,愛重姐姐才是。”
“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裝好人,你在一天,我們夫妻二人如何能重歸于好?”江青月氣的擡手将茶盞摔在地上,茶盞殘渣一瞬間劃破了江星遙的手。
“若不是你,我如何會受此奇恥大辱,成婚近一年,竟沒有同房,宋洺他不是宿在軍營,便是宿在書房,我每每主動邀請,換來的都是夫人自重四個字。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要我自重!”江青月邊說邊委屈的哭了出來,旁邊的女使見狀,立刻沖出去抓着江星遙的頭發扇她耳光。
這女使未免力氣也太大了些,江星遙被這幾巴掌扇下去,嫩白的小臉立刻腫了起來。
渣男!江星遙一邊忍着疼一邊腹诽,這宋洺做的事,簡直是渣男實錘。他倒是為的原主守身如玉,可眼下自己要被他害死了。
“青月!此話不可說。”江夫人拍了拍江青月的肩膀,轉過頭看着江星遙說:“本來這是你嫡姐房内事,不便說與你聽,但如今你聽到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第一,我聽說你之前私下見過宋洺,并拒了他,且不論當初你為何這麼做,如今我要你再做一次,與宋洺将話說清楚,此生再無瓜葛。
第二,多留你一天也是隐患,今日也不用等你父親來了,我便親自與你說一門婚事。城内孫秀才,讀書人,想來也是配得上你的。雖然年紀大了寫,倒也懂得疼人!你一個庶出的丫頭,尋他已是高嫁,你也不用來駁我,此事就這麼定了。”
“母親開恩,我可與宋洺将話講清,但嫁人之事不可。星遙不認為自己在宋将軍心裡有多重的分量,隻是宋将軍一時看不清而已,他定會識得姐姐的好。可倘若如今他與姐姐起了龃龉,皆是因為我,那主母和姐姐逼着我嫁人,豈不是更加重了宋将軍與姐姐之間的誤會?
江星遙顧不上别的,趕緊拒絕,孫秀才她是聽過的,四五十歲的人都沒有妻子,聽說之前娶親,都是過不了一年就将那妻子玩死了,那種腌臜潑才怎可嫁啊。
“哦?你又看不上是嗎,好啊,城裡那麼多死了妻的門戶,王媽媽,随便挑一個打發了她去!”江青月尖着嗓子喊道。
“夫人開恩,姐姐開恩!星遙真的不願嫁人,我發誓我可以立刻離開江府,再不出現,還請夫人和姐姐三思啊!”雖沒眼淚,江星遙也像模像樣的假哭道。
“閉嘴!你這賤皮子,給你三分顔面已是開恩,你竟如此不知好歹,還威脅起主母來了!”陳氏從外面沖了進來,一邊喊一邊一巴掌扇在了江星遙的臉上。
随後陳氏跪在主母面前,低頭說:“奴自知不得主母待見,從來也不願在主母面前惹主母煩心,奴有罪,生的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兒,主母仁慈,饒她一命,奴卻是斷斷不敢輕縱了她的。她一個庶出女子,如何能有嫁入官府的命,嫁去莊子上,隴上做活,也是她的恩德了。一個賤皮子的婚事,斷不敢求主母上心做主,交于奴随便打發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