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眼裡帶着笑,坐在江星遙面前,道:“我們見了很多次,你開始似乎是怕我的,現在已然不怕了嗎?”
“誰說不怕,自然是怕的”,江星遙擡手揉着自己的肩膀。
“臉還疼嗎?”男子問道。
“疼的。”江星遙老實回答。
“肩膀呢?”
“更疼,父親那一腳真的用了力的。”江星遙有些委屈,她擡頭看着眼前的男子,眼裡突然就蓄起了淚,雖說有江青月和宋洺在中間,她早晚會被主母尋了由頭處置,可今日這一出戲,完全是江星遙為了弄清面前的男子是誰而自找的。
思及此,似乎江星遙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原因,她憤憤地想,若不是你神神秘秘的讓我害怕,我又怎會如此心焦,又如何會因着急切的想知道你究竟是誰,而豁出去做了這個局。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人面前哭,哪怕今日被女使婆子打,被陳氏打,被江琮盛打,她都沒有真的想要流淚,甚至她回想了一下,她來到這裡這麼久,幾乎沒有在人前流過淚,靈鄉是一個,他是第二個。
男子坐在江星遙面前一句話都不敢說。他自是理虧的,他如何能不知曉,今天這一局,是江星遙為他而做的。此刻他很有些懊悔,恨自己為何如此笨拙。若早尋了理由來找江星遙,或是有其他的辦法讓她認識自己,或許今日她便不至于為了将戲做足而如此奮不顧身。
又想到那日夜間,若非他陷入過往行為失控傷害了她,江星遙或許未必會那麼急切地想知道自己是誰。
正想着,他聽到江星遙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到的?”
“江熠帶你去見宋洺。”他回過神,誠實的回答。
“所以隻要與宋洺有關,你就會出現。為什麼?”江星遙不解。
“因為不想讓你見宋洺。”男子看着江星遙,微微苦笑,“不願你與宋洺相見,又不能阻止你不去見。怕你有危險,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
江星遙第一次仔細端詳面前的男子。他長得真好看,微翹的睫毛,濃密的眉眼,高挺的鼻子上有一顆小巧的痣,嘴唇肉肉的,像在撒嬌。
或許是眉眼深邃的緣故,大部分時候他都顯得有些憂郁,可笑起來又陽光明媚。他很像之前很火的質子團裡的一個小夥子,但是叫什麼,江星遙想不起來了。
“你之前認識我嗎?”江星遙看着他,抽泣着說。
“我們見過很多次,或者說,我見過你很多很多次。”男子看着她,真誠地說。
“即便這樣,我們也并非熟識,你為何不願我見宋洺?”江星遙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他。
男子擡頭看着江星遙,突然伸出手,輕輕擦去了她眼角的淚,說:“你不必怕我。我不是壞人。不想你見他,沒什麼别的原因。隻是不想而已。”
一句話來得沒有沒腦,江星遙的心卻突然跳的厲害,她感覺臉微微有些發熱,也不想再繼續問,于是轉移了話題。
“你說我們見過多次,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江星遙吸吸鼻子說。
“剛剛跟你說過的,你可以喚我蕭峰。”
“可我隻想要知道你的真名。”江星遙瞪着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我不知道。”男子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究竟是什麼。幼時,文娘喚我清安。後來我做了宋府暗衛,排行十三,大家都叫我十三。現在,他們喚我蕭峰。”
說完又故作輕松地說:“名字,代号而已,何必在意。你喚我什麼都行。”
“真的?”江星遙突然想逗逗他。
“是的,隻要是你,喚我什麼都行。”
“那就。。。那男的?”
“這個自然不行。”男子立刻拒絕道。
江星遙本來還帶着哭腔,聽到他義正言辭的拒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結果沒控制好力道,竟笑出一個大鼻涕泡。
太過突然,氣氛有些尴尬,江星遙隻愣了一秒,随即發出一陣爆笑,她知道自己的失态,可她好久沒這麼開心的笑過了。她不懂為什麼會在這個人面前如此放得開,即便是身邊親近的人,她也很少表露過自己真實的情緒。面對眼前人,她卻意外不覺得害怕,哪怕經曆過上次的事情。
男子愣了愣,看到江星遙笑成這樣,無奈又寵溺的搖搖頭,拿出手帕給她擦鼻涕。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跟江星遙說,“介意我給你上藥嗎?”
江星遙一邊笑,一邊擦着眼淚說,“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怕什麼,我若害你早就動手了。”男子挑了挑眉。
“怕你突然犯病掐我脖子。”江星遙搖搖頭說。
“我那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真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對不起。”他有些急,實際上,他非常急,他很怕江星遙會恨他怕他。
此刻他羞憤地漲紅了臉,懊悔為何當晚明明隻想去看看她,不想讓她醉酒宿在外面,卻又應激反應的控制不住自己,做了那樣傷害她的事。
他局促不安的搓着手中的藥瓶,眼睛因為委屈和焦急變得有些濕潤,他輕輕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又什麼都說不出。隻能怯懦地看着江星遙,企圖求得她的原諒。
江星遙掙紮着坐起身,将臉伏在膝上,她側着頭,瀑布般的青絲垂在耳邊,她的眼睛還紅着,眼淚也沒有全然退回眼眶,她就瞪着這樣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面前的男子是急切的,像一個想要辯解又不知如何開口的小孩,委委屈屈的坐在面前不知所措。他的手也蠻好看,隻是不安地搓着藥瓶,似乎要将藥瓶搓出個洞來。因為緊張而咬着的嘴唇此刻竟有些嬌豔欲滴。
“清安,你若有苦衷,日後有機會再見,細說與我聽。或許我能理解一二。”隔了一會,江星遙輕輕的說。
聽到江星遙這樣講,他似是心頭卸下了千斤沉的包袱。幸好,幸好她還願意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幸好她說日後還有機會再見。
可他突然想起剛剛江星遙喚了他的,清安。
距離上次别人如此喚他的名字,已然過去了10年。
于是他羞紅了臉,别别扭扭地開口:“剛剛,你喚我清安。”
江星遙看着他紅的滴血的耳垂和亮晶晶的眼睛,問道:“那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喜歡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