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帝國北方的第一防線,扼守此地的人曆經戰陣,他們是帝國的血肉長城,曆經蒙古人和女真人的戰争,守護着帝國的繁榮。
這城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軍鎮,這裡最顯赫的家族便是李家。李家豢養的家兵是帝國脊梁,也是地方官員的惡夢。
李家的宅邸——甯遠伯府,是遼陽城最肅穆的建築,門口兩個巨大的鐵獅子,獠牙陰寒,爪鋒淩厲,氣派非凡。
今日與平日裡不同,李府門口可謂黑壓壓的一片。一群身穿全套铠甲身高八尺的将領把大門口站得滿滿當當,他們每個人都神色冷峻,盛氣淩人,耀眼的盔甲和手上的利刃讓身後的朱漆大門都失了顔色。
大門内走出一女子,二十來歲,對襟靛藍色寬袖大袍,顯得她膚色雪白。細眉之下眼波溫柔。她款款走來,聘聘婷婷的,這一衆猛漢見她突然讓出了一條道路。她攜着兩個幼子,點頭朝衆人略施了一禮,便昂首走到了衆将領的最前面。
她傲然獨立,不失巾帼顔色。身後兩個男孩,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年紀,一個四五歲的樣子。一個故作鎮定,一個藏不住地害怕,一直緊緊地牽着哥哥的手。
李若松等一衆車隊終于在門口停下。秦慕琅的馬車在後,她偷偷地掀起車簾向外面看去。好個氣勢逼人的府邸,她本被吓着打算放下簾布的,卻一眼看到她。
以秦慕琅一個女人的眼光來看,那個女人好美。不驚心動魄,卻娴靜可親。在一衆氣勢逼人的男人面前,卻絲毫不失陣勢,也算是個女中豪傑的。
不用猜,她一定是他的妻,那一定是他的孩子。
自覺比不過的秦慕琅默默地放下了布簾,她恨不得找個鏡子來看看。卻怕自己把鏡子砸了。可她并未死心,又把車簾掀開。
李若松從馬上下來後,那女子便急急的拖着孩子迎上。
她那激動的臉龐,證明了秦慕琅的猜測。此刻李若松已經牽起了她的手。就在那女子想靠向他肩膀之時,李若松扯過了他的孩子們,夾在了他們之間,他用手拍着兩個孩子的腦袋,比劃着他們的高度。
那女子哭了,她哭得那麼讓人心疼,可她淚眼所看的是多麼和諧的畫面呀。
這幅妻賢子孝的畫面讓秦慕琅心死透,一扯下關上了那個窗簾,歎了句:“看不出來,他都有兩個孩子了。”
吉娜一聽,想湊到窗前去看,卻被秦慕琅一推,“有什麼好看的,人家什麼都有,不缺我們一個。”
這話吉娜開始不懂,但她畢竟也是個女人,很快猜到是秦慕琅這醋壇子翻了。
就在秦慕琅心裡醋浪翻湧之時,她的馬車已經不知不覺排着隊,入了甯遠伯府。
入了府後,馬車由下人帶着走,便越發慢了。突然有人追過來,喚道:“秦姨娘,慢走,老太太喚您呢。”
秦慕琅聽着覺得有些奇怪,探出馬車後想問,卻收住口。因為她看領一上了年紀的婆子,眼下她正應着那個追過來的人。秦慕琅心想世界真小,沒想到這裡也有姓秦的。
很快馬車掉了個頭,朝庭院深處駛去。
秦慕琅被請下馬車時一看,這院子真大,居然還學着南邊庭院鑿了池子,排了假山,做了連廊。
此時初秋,落葉金黃,鋪了一地富貴。
就待她想問自己的房間在哪裡之時,那個姓秦的婆子居然喚她,“秦姨娘,快進去吧,老太太在等你呢。”
這話聽的秦慕琅一臉懵,指指自己問,“你在喊我?”。
那婆子笑着點了點頭,便在前面引路了。
秦慕琅和吉娜先是面面相觑,吉娜拽了她一下。
這動作秦慕琅懂,吉娜不想她去。秦慕琅沒有回答直接把吉娜那手放到自己手臂彎處,攙着她,向庭院深深走去。
待走到一間大的會客廳門口。好幾個婆子拉下了吉娜。
“老太太,喚的是她,你在這等着便好了。”
吉娜一聽火了,把那被拖着的手臂一揮,幾個婆子被她一甩,跌做一團。
秦慕琅見狀,按住吉娜道:“吉娜,在這等我吧。既然他們沖我來,就讓我來。”
然後朝她眨了眨眼睛,吉娜明白了,憑她這個騙子嘴,倒黴的不知道是誰呢。
當秦慕琅昂首挺胸走進那寬大的如大禮堂的大廳。原本嘈雜的大廳立刻安靜了下來。
和門口肅殺的男人比,這一屋子都是花團錦簇的女人。他們紛紛轉頭看她,秦慕琅如被聚光燈打上一般,被所有人上下打量着。這裡面這些眼神中有些犀利,仿佛想看穿她。有些帶着嫉妒,仿佛想揭穿她。有些眼色則有些懷疑,仿佛不相信居然是這麼個樣子。
秦慕琅全不在意,毫無懼意地看向主位的老年婦人。
這個女人從她走進來,至今坐着沒動,定力算上這群人中最好的。而且她雖服色深沉,四周圍着的人卻最多,眼神也恭敬異常。她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甚好。但似乎有些愁緒,夾在眉間,總是化不開。這樣的眉間下的眼睛中夾雜着複雜,疑惑,擔憂,但隐隐有一絲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