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绮姐姐觀家刑吓破膽後,曾一度不治——太醫都回了。奴婢得爺憐憫,擡為格格,绮姐姐緩過來後就一直閉門養病,跟奴婢連面都不照,奴婢何能知道绮姐姐善書法研墨這些?”
吓破膽!
夏花輕描淡寫帶過自己幹的好事,我明白:夏花心虛,試探爺。
現正是用夏花時候,我避重就輕,一聲長歎:“夏花,别說你了,即便爺也一無所知!”
夏花得了鼓勵,笑道:“爺,奴婢聽說绮姐姐早前在家就不愛說話。”
“哦?”
“據說绮姐姐家常除了往上房給她家老太太、太太請安外再無别話,所以還得了個诨号‘二木頭’。”
“八福晉常年住在宮裡,難得回一趟家,都在她家老太太跟前承歡盡孝,加上她家還有太太、兄嫂許多人,跟绮姐姐就沒有深交!”
呃,绮霞也撇清幹系了。
绮霞尚且如此,宜妃、胤祺、胤禩、胤禟、胤?就更不沾邊了。
“郭絡羅太太見绮姐姐木讷少言,擔心一般師傅教不了她,特地指了绮三爺教绮姐姐讀書識字。由此绮姐姐的字得绮三爺指點,自是好的!”
得,連郭絡羅太太都成慈母了!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莫過于此。
我點頭:“原來是這樣!”
……
隔天正月初六,胤祺請酒。難得地,在胤祺府邸我見到了明尚、绮仁、绮義、绮智、绮信,獨沒見到绮禮。
想起新人成親一個月内不上别家門的風俗,我暗自點頭:不怪郭絡羅太太、绮雲都拿绮禮頂缸。如此一個月後,風潮過去最好,不平息,也有绮禮托底。
……
初七胤祐請年酒,初八胤禩。
午後打胤禩府邸回來,我覺得绮羅病差不多了,來她院子瞧她。
三日前我雖責罰了绮羅一頓炕帚,但若不是真心喜歡,想着她有心悸,禁不住刑房闆子,我又何苦自己勞這個神?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過去三天,绮羅有再大氣,想必現也衰竭了,腦子也醒明白了,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她一個妾,跟爺置氣就是讨打,如此爺現在來,與她些撫慰,自然是恩威并施,事半功倍。
腳剛踏進绮羅院子,高無庸忽然喚我:“爺!”
我聞言一怔,我府裡素來是主子不問,奴才不許出聲的規矩。高無庸伺候我多年,忽然犯規矩,必然是有事要回。
“什麼事?”我問。
高無庸至此方回:“绮主子高燒不退,已燒了三天!”
高燒三天!我心裡一驚:“怎麼回事?”
“福晉請太醫瞧說绮主子勞倦過度,陰火内生,引發熱症。”
想起早夭的弘昐、弘昀都是高燒不退,我快步進屋。
我才嘗绮羅的好處,正在興頭上,絕不許她循病推诿。
因為心悸,平常绮羅的臉雪白如紙,沒甚血氣。但現在,绮羅不止燒得兩頰嘴唇通紅,甚至連耳朵都紅得滴血。
伸手觸摸,渾身都是滾燙,掐她人中,叫她名字。绮羅睜眼看看我,複又無力合上。
幾下炕帚而已,竟然說病就病,還病得這麼沉重?
擔心傷口惡化引發高燒,我揭開绮羅衣裳,臀上傷痕都已結痂,并無紅腫發熱。
不是傷口,我吩咐高福:“拿爺的名帖,再請個太醫來。”
爺要親自問問怎麼回事。
……
高福請來了太醫院齊醫判。一時診好脈,齊醫判告訴我:“四貝勒,庶福晉這是勞倦過度,心腎不交,脾胃受損,水谷精氣不足,導緻心血損耗,陰火内主,引發熱症。下官先寫張退燒方,庶福晉服一貼試試!”
脾胃受損,水谷精氣不足,我懂,是飲食不調的意思——打臘月二十九早晌绮禮送年禮來後,绮羅就沒好生用飯;大年三十進宮,宮中晚宴绮羅才吃兩個饽饽;大年初一,宮裡出來,绮羅睡了一天,就用了早飯;初二為我阻止不能回娘家後,绮羅一天都沒進食;初三,初四,绮羅籌謀跟我開口,多半也無心飲食;過去三日高燒,就更不吃了。
齊太醫這病瞧對了,但“勞倦過度,心腎不交?”
怎麼解?
“四貝勒。心藏神,屬火;腎藏精,主水。心火下降于腎,腎水上濟于心,則為心腎相交,反之則為心腎不交。庶福晉但能放開心胸,順暢情志,少憂慮少思勞,自然無礙!”
原來是胡思亂想,心情郁結的意思。我點頭:除了去陶家莊養病那一個多月,绮羅家常坐炕上望空發呆,不說笑了,連話都懶怠說。這症狀都說對了。
到底是醫判,醫術較那個胡太醫高明多了!
“高福,”我叫管家:“請齊醫判去廂房開方!”
……
一貼藥下去,绮羅鼻窪鬓角開始出汗,人摸着也不似那麼燙了,我方才放心。
回書房,念一部經,我複來绮羅院子,看绮羅依舊一身通紅,又似燒高了,不免着慌,喝令高福:“再請了齊醫判來!”
……
“四貝勒,”齊醫判拱手告訴:“庶福晉高燒不退,以下官愚見,還是用退燒方,兩個時辰喝一貼,喝完三貼,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