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房我吩咐戴铎:“查查各省按察司最近都有什麼缺?羅列出來!”
俗話說“先下手為強”。爺現就将绮禮打發得遠遠的,越遠越好,省得在京瞎攪和,給爺添堵、生禍。
至于門下不門下的,橫豎爺丢不開绮羅,斬不斷绮禮這根牽扯,不如幹脆收進來,加以約束——起碼往後老大、老五、老八不能再越過我,給绮禮薦官!
绮禮的前程完全掌握在我手中!
……
戴铎動作很快,隔日便拿了開缺條陳目來。
“爺,”戴铎呈上條成:“這是吏部新開出來的幾個缺,您過目!”
按我心意,最好是把绮禮發配到貴州、雲南這種鳥不生蛋的邊疆才好。奈何绮禮的美人圖太過有名,無故發配邊疆勢必引人矚目,且他與老五、老八、老九依舊交好,現又添了老大,真不想去,或者暫時去兩天又調回京,有的是路道托詞。
歎息再三,我終還是圈了江南道按察司正六品的經曆,比绮禮現在的從七品内閣中書整高了三級——由此便可算是我給绮羅的體面和對绮禮的拉攏。
绮禮若真心為绮羅打算,怎麼也得敷衍我一下,當好這個差。
“這個缺先留着!”我告訴戴铎:“再寫了绮禮的履曆來!”
選官是吏部的差,我想繞過老大、老八在吏部的人脈,還得另辟他徑。
身為皇子,我一向避嫌,從不為門下主動薦官,更别提後院婦人的父兄了。
我的話完全地出乎了戴铎意料。戴铎怔愣好一刻才答應:“嗻!”
站起身我來绮羅院子。爺為绮羅操這許多心,必是要在她身上找回本來!
……
早起上朝,下朝後我來東宮。
請安叫起後,太子有些好奇地問我:“四弟,你現在來是?”
我掏出袖袋裡的折子和绮禮履曆:“二哥明鑒,臣弟想保舉绮禮出任江南道按察司經曆!”
“嗯?”太子詫異:“四弟,绮禮跟你求官?”
“呵,”我幹笑:“二哥,绮禮有些才幹,臣弟以為不妨籠絡一下。”
“先斬後奏!”太子明白了,瞬間笑開了顔:“真有你的,老四。這主意你也能想到!”
“成了,你折子放這兒吧。回頭吏部送選官折子時,孤替你加上!”
對太子而言,我能頂住老大、老八,出頭替他約束绮禮,就是跟他表忠心。比單出一個門下奴才年羹堯,分量重多了。
自然願意!
“臣弟謝太子恩典!”
……
绮羅來了月事。
我固是氣绮羅出身低賤,品行不端,淨給我惹事招禍,但自從除夕失手緻她暈過去後,縱是再生氣教訓,我也都把控着尺度,不肯真與她添病。
我既喜歡绮羅的色相,決意留她,就必得好生養着她,不叫她顔色消退。
由此聽高無庸轉了秋柳的回禀後我便去了玉婷院子——過去半個月,我雖在玉婷處留了兩夜,都是匆匆了事,未曾好好相處。
玉婷正在噼噼啪啪地彈琵琶,見到我來,放下琵琶與我請安,笑道:“爺來得正好。正好替奴婢評評奴婢這曲《普庵咒》可有進益?”
我點頭笑道:“好!”
《普庵咒》原是佛教禅宗祈福咒語,非常殊勝。由此演化的琵琶曲也是清靜祥和,莊嚴肅穆。
聽得出玉婷近來下了功夫。一曲演罷,我撫掌贊歎:“不錯。能聽出你的用心!”
玉婷猶為不信:“爺,您可别哄奴婢!”
蓦然地,我覺得無趣。
一支曲子彈得好不好,自己不知道嗎?
何況似《普庵咒》這樣的禅曲,若是演奏者自己心思煩雜,患得患失,如何給聽琴者安定光明力量?
玉婷于音律其實有些天賦,人也算用功。奈何她雜念太多,彈出來的曲子總是差了點意思。
不似绮羅——想起绮羅那幹淨利落的琵琶音,我歎一口氣,我至今雖隻聽過她兩支琵琶曲:《梅花引》和《彩雲追月》,但每首都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看花幾上一盆紅梅開得正好,我接過玉婷的琵琶試了試音,按照記憶彈了起來……
一曲彈罷,玉婷問我:“爺,這是什麼曲子?”
我反問:“你聽着呢?”
玉婷沉吟:“奴婢,奴婢聽着好像是個年青女子盼望丈夫的意思。”
我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首《梅花引》可不就是绮羅以梅自比,嚴冬雪地待知音嗎?
“爺,”玉婷拉着我的袖子求道:“您把這個曲子賞給奴婢。”
玉婷既沒有绮羅的琵琶技藝,也沒得绮羅的婉轉歌喉。她學這曲子,無異于東施效颦,反生是非。
“這是别人送人的曲子,”我淡然拒絕:“爺偶爾聽到,學給你聽聽而已。你想學,爺教你《梅花三弄》吧!”
绮羅說她這首《梅花引》改自《梅花三弄》,現爺得閑,正好印證印證。
……
教了叽叽喳喳的玉婷半個時辰曲子,我乏了,起身道:“你先練着,爺書房還有事。得走了!”
書房其實沒什麼要緊事。我坐椅子上掐着佛珠合眼發了會子呆。
不過是一日未見,我已然在想绮羅了,想得連敷衍玉婷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我不應該為绮羅影響心神。
我得定定心。
“高無庸,”我吩咐:“鋪紙!”
我練練字。
除夕乾清宮家宴,绮羅雖隻寫了一個福字,卻是讓我窺豹一斑,見識了她的碑貼功底。我天賦遠不及她,不想被她看低,唯隻有刻苦用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