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大學士馬奇奏請皇阿瑪泰山封禅。
泰山封禅寓示“天下太平”,是曆朝帝王名垂青史的祭祀儀式。
康熙二十二年皇阿瑪□□後,朝臣就曾上書奏請皇阿瑪泰山封禅,為皇阿瑪以“無豐功偉業”婉拒。隻在隔年,康熙二十三年,“仿堯舜之治,巡幸東方”時,登泰山祭祀。
過去十八年,天下承平,百姓安居,皇阿瑪的功績已蓋過早前泰山封禅的秦皇漢武。
且禦駕現就在山東濟甯,距泰山不過三百裡。
來都來了,皇阿瑪會準吧?
皇阿瑪沉思一刻,谕旨:“着十三阿哥胤祥代朕泰山封禅!”
殿内衆人,連太子在内聞聲皆是一愣,紛紛看向胤祥。胤祥反應過來,瞬間跪地磕頭:“兒臣領旨!”
胤祥才剛十六,即得皇阿瑪委以泰山封禅的大任,我替胤祥高興之餘,多少有些豔羨——我大胤祥八歲,至今最大的任用,不過是給老三充副使,祭祀孔聖。
南巡途中,行李都是現成的,由此一散朝,胤祥沒耽擱地就出發去了泰山。我則連同我一衆兄弟随扈皇阿瑪巡查河工,至夜方回。
隔日早朝出來,太子招我賞地方官新進給他的字貼,耽誤了時間,進家都臨近午飯了。
家門口看到胤祯,我不免奇怪,胤祯主動告訴:“四哥,早晌小十三嫂拉了琪琪來找小四嫂說話。剛八哥包了條船準備遊微山湖。八哥知弟弟來四哥這兒,讓我請了四哥、小四嫂還有绮福晉一塊去!”
還請绮羅?胤禩請人必有胤禟。我何能叫胤禟和绮羅一道遊湖?這個頭不能開,不然初一十五的沒完沒了。
“八弟好雅興!”我笑道:“隻你剛說你小十三嫂也在,玉婷走不開。你替我給八弟他們都帶個好!”
……
進屋看到一向連房門都懶怠出的绮羅竟然陪着玉婷、富察、舒舒覺羅三個打牌,我不免沉吟:绮羅這麼好賭的嗎?
一桌四個人,獨背對門坐的绮羅看到我丢下牌站起了身,預備問安。
“绮羅,”上首的舒舒覺羅一把扯住绮羅的袖子連聲責問:“你到底會不會打牌?”
見狀我很意外:以绮羅的賭性,會不會打牌?
“富察剛打的九筒,你為什麼不碰,還把好好的對拆了,偏留着單張一貫,什麼意思?”
“是不是知道我單吊一貫?”
“不是!”绮羅矢口否認。
“怎麼不是?”舒舒覺羅拉胤祯評理:“正好爺來了,爺來給評評理,這是我的牌,這是郭絡羅氏的牌。”
我瞄桌上的牌一眼,發現舒舒覺羅說的說錯,绮羅确是拆了對子,留了單張一貫。
但誰規定牌不能這麼打?
绮羅不想上首的舒舒覺羅成牌有什麼錯?
難不成舒舒覺羅以為十四弟捧着她,我府裡的庶福晉打牌也得讓着她不成?
還叫十四弟給評理?十四弟怎麼評?當爺的面指摘爺庶福晉的不是?逼爺責備绮羅?
這跋扈得都越界了。
難得,胤祯今兒沒犯糊塗偏幫舒舒覺羅,反不耐呵斥:“四哥跟前也鬧?”
舒舒覺羅悻悻閉了嘴,一臉不服,終沒敢再說。
我不免揣度:十四弟終于煩了舒舒覺羅了嗎?不再不管不顧,予取予求。這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什麼契機。可惜十三弟不在,無從知曉……
“十四爺,”玉婷出面圓場:“無怪舒舒覺羅妹妹着惱,我這绮妹妹确是真不會打牌!”
眼風掃過,绮羅蹲身緻歉:“奴婢确是第一次打牌,不周之處,還請側福晉見諒!”
“哼!”舒舒覺羅得理不饒人還欲再說,為胤祯一把扯住:“四哥,那弟弟就先走了!”
我點點頭,胤祯扯走了舒舒覺羅。
如此不歡而散,我覺得挺好——沒道理绮羅對爺都不多話,反跟舒舒覺羅這個外人其樂融融。
氣走就對了!
不然,爺這一家之主當得也太失敗了!
“四爺,李姐姐,”富察跟着告辭:“這天不早了,奴婢也該回去了。”
我含笑挽留:“十三弟領了皇阿瑪的旨意去了泰山,你一人在家,也沒個說話的人。不妨搬來與你李姐姐做伴!”
“這怎麼成?” 富察推辭:“李姐姐得伺候貝勒爺。”
我掃玉婷一眼,玉婷拉住富察笑道:“貝勒爺跟前還有绮妹妹。你一個人住着,十三爺在外也不放心不是?”
富察終不再推辭。绮羅卻似聽傻了,站原地半天不動,沒一點爺出門累了半日,趕緊迎爺去她跨院歇着的自覺。
幸而我也沒指望绮羅現在就自覺。沖富察和玉婷點了點頭,丢下一句:“這都到飯點了,都先用飯吧!”
自顧出門。
至于绮羅,自有高無庸提點:“绮主子,爺還沒用午飯!”
如此绮羅方如夢方醒地給跟了上來。
進屋後看我摘帽子,绮羅也不知道來接,高無庸隻得繼續充當精奇嬷嬷繼續提點:“绮主子,您伺候爺更衣。”
绮羅方上前來接帽子,轉遞給春花,擡手替我解衣扣。我低頭看着绮羅的蘭花指似彈琴撥弦一般在我衣襟上跳躍,我想起她替我通頭的舒坦,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發辮。
換穿上家常衣裳,高無庸擰來熱手巾把子遞給绮羅:“绮主子!”
绮羅伺候我淨面。放下手巾,高無庸再次提點:“绮主子,您替爺通通頭。”
我……
睡覺前通頭是為睡得安穩,哪兒有吃個午飯都要通頭的道理?先精奇嬷嬷可沒教绮羅這個規矩。
绮羅不疑有他的搬出了自己的妝奁匣子,拿出了自己的玉梳……
收拾好坐下,秦栓兒早将午飯提來了。四樣菜:燒鹿筋、雨前蝦仁、一品豆腐、奶湯蒲菜。
绮羅一一擺好,又捧一碗飯給我,方猶豫地在我下首側身坐下,拿筷子夾了一塊燒鹿筋裡的山雞送到我面前:“貝勒爺!”
我示意绮羅擱我碗裡,绮羅照做了。轉又挾一個蝦仁給我,一樣放我碗裡。看看豆腐,绮羅沒挾,轉從湯裡挑了根蒲菜給我。
歎口氣,我出言阻止绮羅:“好了,绮羅,你自己吃吧!”
如此,绮羅方捧自己的飯碗。然後一頓飯就隻吃了鹿筋裡的兩塊山雞、幾個蝦仁、幾根蒲菜。自始自終沒碰那盤子豆腐和主菜鹿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