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吩咐春花姐姐磨墨鋪紙抄寫《女誡》”
抄《女誡》?
绮羅撒手廚房後還惦記着領爺的罰,跟爺認錯?
自古“一罪不二罰”,绮羅沒有完全相信琴雅的鬼話,還想試探爺的态度?
畢竟绮羅那麼聰明一個人,而琴雅又那許多的破綻。
就是爺這個态度,要怎麼表?
……
“秦栓兒,”我仔細詢問:“你主子沒用早飯嗎?”
往日上房請安回來绮羅不都是用早飯嗎?
“爺明鑒,主子沒用早飯,春花姐姐也沒提。再每天巳正的小食點心,金嬷嬷送來了,主子瞧了瞧,也沒有用。”
這麼冷的天,绮羅不吃飯哪兒成?
春花不提,自然是知道绮羅為琴雅磋磨幾日,憋了一肚子的氣,即是醫書上說的“肝氣郁滞,就傷脾胃”,沒有胃口,得先消氣。
绮羅瞧點心,大略還是覺出餓,想用的。不過包金媳婦就是個幌子,不會用心伺候绮羅飲食。不用問我都知道,她做的點心,看似花紅柳綠,其實一樣都不合绮羅胃口。
“午飯呢?”我關心。
比起點心,要緊的還是三餐。
“午飯主子進了半碗湯泡飯。”
就是說,午飯菜色跟早晌點心一樣都不對绮羅胃口。
包金媳婦果然是為逼死绮羅來的!
“秦栓兒,你主子吃不下飯,金嬷嬷或者春花都沒跟廚房要碗粥嗎?”
包金媳婦的态度爺已明了,但春花、金婆子呢?白看着绮羅餓死?
“爺明鑒,金嬷嬷和包金媳婦說給主子熬碗燕窩粥,包金媳婦回金嬷嬷說泡發燕窩最少得四個時辰,熬粥又得一個時辰。主子等不及,倒是将早飯的小米粥蒸熱了,給主子送去吧!”
“金嬷嬷就說哪兒能給主子剩東剩西,即便泡發燕窩要時間,燕窩粥就改成宵夜和明兒的早飯好了,現煮一碗青菜粥給主子。包金媳婦便說等着,剛才把青菜粥熬好,給主子送去!”
我看一眼書房裡的鐘,都未時下刻了,這麼冷的天,绮羅兩頓才用了半碗飯,一碗菜粥,不是緻病是什麼?
包金媳婦比我預想的還迫不及待——包金媳婦這是趕着弄死绮羅,好回上房廚房伺候琴雅嗎?
現已是年底,離過年沒幾天了。正是人來客往,上房廚房忙碌時候,也是她大顯身手時候。
說來便來,想走便走,包金媳婦一個陪房媳婦而已,敢奴大欺主,生逼府邸主子自盡,爺若是不給些教訓,豈不是太過無能?
……
“秦栓兒,先南巡時候,你李主子賞了你主子些土布,你主子做了件衣裳,那件衣裳,你知道你主子收哪裡了?”
就春花那拿火燒绮羅給爺做的荷包的脾性,我真不确定那件衣裳的下落,也沒法确證是秋花秋柳告密。
“回爺的話,主子南巡回京正是大伏天,隔天徐嬷嬷看日頭好,便使奴才和秦鎖兒将主子的箱籠都擡到院子裡一一打開,又令秋花秋柳拿出裡面的衣裳書籍來晾曬暴伏”
“書籍?”我很詫異:“你主子還有書籍?”
過去兩年,我就沒見绮羅讀過書。
“嗻,主子有一箱的書籍筆記。不過春花姐姐瞧到了,便說這箱子書她來曬,不讓秋花秋柳沾手。”
我知道绮羅進府時陪嫁有四隻衣箱,沒想其中一箱會是書。不過,轉念一想:绮羅連《大清律》都知道,應該讀過許多書吧!
“那你瞧到你主子都有什麼書?”
绮羅一肚子雜學,甚至于連擒拿格鬥都别具一格,我着實好奇绮羅會揀什麼書當嫁妝帶進府。
“回爺的話,奴才瞧到有《女誡》、《内訓》、《女論語》、《女範捷錄》、《萬年曆》、《周公解夢》、《黃帝内經》、《千金要方》、《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等許多的醫書!”
《女誡》?
聞聲我方想起我罰绮羅抄《女誡》,并沒有給她書。她抄的原本該就是她衣箱裡的書。
绮羅的先生是绮禮,這本《女誡》多半是早年绮禮給的,绮羅舍不得丢棄,帶進府來了。
《内訓》、《女論語》、《女範捷錄》跟《女誡》一起合稱《女四書》,多半也是绮禮給的。
《萬年曆》是最常用的擇日書,幾乎家家都有,绮羅有也是尋常。
《周公解夢》是民間流傳極廣的占蔔類書,沒想绮羅也信。
绮羅說她念過些醫書,想必就是《内經》、《千金》這些。
……
“再就是一些曲譜、畫稿、字帖,看着都似主子手寫手繪,沒有題跋,也沒有署名。”
那應該都是绮羅早年在家所作、所記、所錄,是绮羅畢生所學。去歲指婚後,绮羅沒有将箱子毀損或者交給绮禮保管,而是當嫁妝帶進我府,我想绮羅說她早就認命,沒有二心該是真的。進府當夜,绮羅開初确是很溫順,後來——唉,我歎一口氣,我合該多些耐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