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羅擡舉金婆子煮一鍋燴就算了,幹什麼還要學花子拿壇子煮?
绮羅如此胡來,我沉吟:又為什麼?
“嗻!”秦栓兒回道:“爺明鑒,主子使金嬷嬷做的這個一鍋燴,用掉了廚房預備過年的所有食材:魚翅、刺參、幹貝、金錢鮑、山雞、鴨子、豬蹄、鴿子蛋、羊肘子、鴨肫、豬肚、蹄筋、火腿、冬筍,整一大籃子的山珍海味。春花姐姐看菜太多了,廚房的鍋都裝不下,問主子哪兒去尋這麼大的鍋?”
這許多食材,隻一樣一斤就十好幾斤了,何況是廚房預備年菜的全部食材——正月頭上不動刀,一般初一到初五的菜蔬都是年前洗切備好。
五天的年菜一鍋炖,绮羅這是胡鬧得春花都看不過眼,變相提醒來了。
“主子就說用酒壇,紹興大酒壇子來煮。又問金嬷嬷哪裡有大酒壇子。”
原來是這麼引出來的壇子煮食故事。我明白了:绮羅惱恨包金媳婦對她不敬,故意一氣嚯嚯光廚房食材,給包金媳婦找事。
紹興大酒壇一個能裝二十升,四五十斤酒。
虧绮羅想得到!
“金嬷嬷說她屋裡有兩個酒壇,還是主子南巡時回來賞她的,就是壇裡還有酒。”
南巡到現在都半年了。我合計:以一天二兩算,即是三十二斤,都還有剩——果然是二十升的大酒壇。
“主子就讓金嬷嬷趕緊把酒喝了,把酒壇子騰出來。”
喝酒?我府裡規矩,内院仆婦當值時不許喝酒,即便過年也無例外。
绮羅兩個婆子卻是好酒的!
似早前躲房裡喝酒,兩個婆子還會叫廚房炸個花生米,鹵個雞爪鴨肫啥的當下酒菜。現包金媳婦管廚房——绮羅這是自己吃好了不算,還要替她婆子喝酒過明路?
“所以金嬷嬷就喝酒了?”我問秦栓兒。
當着包金媳婦的面?
“爺明鑒!”秦栓兒頭磕地上:“金嬷嬷打她屋搬來一個酒壇。壇裡還有好幾斤酒,裝了兩個酒壺都有多。”
“主子看酒多,就讓金嬷嬷裝了兩海碗賞給奴才和秦鎖兒,說今兒過年,讓奴才和秦鎖兒晚上守歲時喝。主子又跟金嬷嬷說别舍不得,下次若還得南巡,必再尋十壇八壇給金嬷嬷。”
昨兒爺才告訴绮羅秦栓兒、秦鎖兒是爺的人,今兒绮羅就賞他兩個酒喝,拖他兩個跟金婆子徐婆子同流合污。
如此包金媳婦告狀,琴雅追究,沒得跳過秦栓兒、秦鎖兒,專挑金婆子、徐婆子的理。
绮羅這個搗蛋,又扛爺的招牌!
再就是南巡?绮羅也聽說皇阿瑪點爺年後南巡的消息了?绮羅想跟爺一起去?
哼,绮羅又試探爺!
還十壇八壇給婆子尋酒,這爺都還沒應呢,绮羅就開始許願。绮羅這是吃定了爺,舍不得她!
“你主子現在呢?”
“回爺的話,主子已經歇了!”
“歇了?”我很意外。
今晚不該是守歲嗎?再現也沒到平日睡覺的點啊!
“主子說院裡這麼多人守歲,她就沒必要再守着了。她有心疾,合當好好安寝才是養身之道。”
早起琴雅讓绮羅在家養着,绮□□脆連年都不過了,比平日歇得都早。
琴雅面上關心绮羅,绮羅也面上恭敬琴雅,做足今兒壓根沒想爺去她院子的姿态。
唉,我忍不住歎氣:一日未見,原說去瞧瞧绮羅,現不宜去了。
……
進佛堂上香,完了今兒的功課,又在院裡敬了鬥香供奉天地,我方來上房。
弘晖早睡熟了,我掐着佛珠倚炕椅上聽琴雅閑話:“小阿哥今年還是小了些,但等明年,會走了,這過年可就熱鬧了!”
想着當年的弘昐,我點頭附和:“是啊!”
玉婷年歲原較我還大兩歲。偏她先替我生的兩個兒子,弘昐、弘昀一個都沒能立住。這回是她的第三胎。老話都說事不過三。這一個必是能立住了吧?
再绮羅若是有個孩子,不拘阿哥還是格格,年節在家是不是就不覺煩悶了?
……
“爺,”琴雅問我:“明兒大年初一,阖家團圓。府裡這許多姐妹,爺您看這早飯是不是跟往年一樣熱鬧熱鬧?”
琴雅提的正當,但真不是針對绮羅?
包金媳婦自打伺候绮羅,再沒得人前表現機會。
明兒過年,照例會吃團圓飯。
琴雅破天荒地送绮羅海參鮑魚,為的是讓包金媳婦人前能大展身手,昭示她厚待绮羅的賢德。
琴雅沒想傍晚绮羅一壇一鍋燴嚯嚯光了廚房全部食材。沒了食材的包金媳婦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備不出明兒一早的開年飯,必能跟琴雅告狀。
绮羅去廚房明明是預備爺在家團聚,結果脾氣上頭,愣是搞成現在這個局面。
明兒大年初一,雖說諸事不宜,但琴雅巴不得觸绮羅黴頭,給绮羅沒臉。
绮羅這個顧頭不顧尾的行事,我發愁:現在要怎麼整?
但當着琴雅,我還得點頭:“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