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巫醫到來的時間裡,虞煜已經在腦中把他所知的古代瘟疫盡皆回憶了一遍,發現就如今的醫學發展水平而言,根本無法根治其中的任何一種瘟疫。
這是一個絕大多數人信巫不信醫的時代,于是才有了巫醫這種時代特有的職業,在以祝禱為主的基礎上兼用一些藥物輔助治療,但這種以藥入醫的治療方式并未形成主流。
畢竟和奇奇怪怪的湯水比起來,人們日常治病還是更傾向于尋找巫者跳神驅邪。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有着這種想法的不僅是底層的百姓黔首,就連身處上層的達官貴胄也是這個樣子,整個時代裡上至帝王,下至黎民,都在完美展現着小病靠抗大病靠命的穩定心理素質,沒治好隻會怪自己命不好。
也是這種上下一體崇尚巫鬼的作風,大大遏制了當代醫療水平的發展。
虞煜清楚的知道,瘟疫帶來的災難是無法估量的,若放任不理任其蔓延,在這種缺醫少藥的年代,不僅百姓要遭受滅頂之災,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獨善其身,畢竟疫病面前,衆生平等。
若此次錦州真有的瘟疫發生,就目前的醫療水平,那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他必須要找到解決的辦法,來挽救錦州這個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虞煜以前看過一些古代治療瘟疫的藥方,但他也很清楚用藥的前提是确認病症和有藥可用,随軍在側的巫醫是這個時代裡少有的能以藥治病之人,還發明了麻藥,能做小型簡易的外科手術,這樣的人留待後世盤點的時候,絕對是醫學史上的大拿。
但就虞煜配合他治療的這段時間裡來看,他的醫術甚至比不上一些中醫學院的學生水準,因為他沒有可供學習的前人,自己就身屬醫學界的開拓者,尚在摸索前行的階段。
就以他的箭傷為喻,巫醫用藥消毒加熏療,翻來覆去的也隻有艾草、大薊和蒼術罷了。
可見現在已知能用的藥材數量稀少,用法也很單一。
就算他把所有的藥方默寫出來,也未必能找到藥材來入藥。
等等,蒼術!
蒼術可是公認的防瘟要藥,内外兼用,有驅除瘴瘧和殺菌消毒等作用!
虞煜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正好巫醫一路趕來,正對上他閃閃發光的眼睛,下意識往後退去,卻被一同前來的家令推着進了大帳。
“巫蕤,殿下正等着你呢。”
太子殿下的眼神,閃亮的讓人有些害怕,好像餓了許久突然看到肉骨頭的小狗。
“蕤拜見殿下,殿下萬安。”
蕤是巫醫的名字,但巫者無姓,皆以職業代稱,所以都稱其為巫蕤。
示意巫蕤起身後,虞煜原本有些激動的心情又歸于沉重,現下錦州的情況若真是瘟疫的話,單憑一味蒼術能起到的作用也不會很大,還需輔于其他藥材才能真正防治瘟疫。
看着虞煜的眉頭緊蹙,群臣面面相觑,他們并不知道此前呈上的竹簡中寫了什麼,為什麼太子殿下會如此的憤怒,又是丢擲竹簡又是囚禁相關人員。
傅泓也不知虞煜在發什麼脾氣,但他覺得為君者不能如此的氣量狹小,正打算出列勸說之際,卻見巫蕤已拱手出列,生生的忍了一步。
要是虞煜知道群臣把他對或有瘟疫的焦灼當做憤怒,把對可能接觸疫區的人員隔離看做囚禁,隻怕要怄到噴血。
還好巫蕤的及時出招,打斷了傅泓的技能蓄力,不然他今天怕是免不了血灑當場了。
巫蕤出列之後,也不繞彎子,而是單刀直入的詢問虞煜。
“聽說殿下将此前出去探查周邊的士卒全部隔離了,可是因為他們發現了瘟疫?”
虞煜感歎了一句醫者的敏銳度,正要答複他之時,就看到家令先是驚恐的向四周看了下,确認除了他們這幾個臣子之外在沒有其他人,帳門也是垂落遮掩着的,才收回目光狠狠的瞪了巫蕤一眼。
“你在亂講什麼,瘟疫這種事情也是能随便揣測的,一個不小心會捅破天的。”
虞煜才發現他此前隻顧着召來巫蕤商讨,完全沒有考慮談話場所的安全性,雖然是在帳中,但保不齊就會有人窺帳探聽,畢竟亂世中的無間道行業也是很發達的。
而當巫蕤話一出口傅泓就覺察到了不對,以眼神示意姜澤前去安排士卒為他們圍出安全界限,防治此刻商議的的内容外洩,引起軍中的恐慌。
看到傅泓迅速将各項保密工作落實到位,虞煜不由贊歎,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而其餘屬臣已從剛剛的蹊跷中看到了事由,默默的向前一步縮小了他們與太子的對話圈子。
虞煜沒想到自己隻是暗自贊歎了一句傅泓,一擡頭就感覺自己的空間縮小了一圈,群臣聚攏圍坐過來,差點讓他重溫第二日蘇醒時的噩夢。
其實身處帳中,倒也不必如此。
虞煜很想這麼對他們說,但是看着衆人盡皆嚴肅的神色,他默默的将這句話咽了回去。
“殿下,錦州真的有瘟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