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對的則是傅泓,直言這是機密不足為外人道。
什麼機密不足為外人道?
計樞更好奇了,求知的眼神直白的看向虞煜,反正詢問的口子都開了,現在的他已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不帶怕的了。
與傅泓的考慮的不同,虞煜倒覺得錦州之外發生的事情并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暫時的隐瞞,遠不如開誠布公來得好,以其留待日後猜疑得沸沸揚揚,還不如把一切都提前高告知,畢竟天底下可沒有不透風的牆。
哪怕此刻對面無船可渡錦州,但隻是想要傳遞消息的話,依舊有着無數的法子,何況安存德此次被他重創,是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而正被虞煜念叨的安存德,在曆州渡火焚之後又遭梧州偷襲,雖勉強拒敵未被攻破,但也休養了多日才回轉過來,隻是連經兩場拼殺,他原本所帶的五萬人馬,已折損近半,如今整支隊伍看起來寥寥落落,難成氣候。
好在龔守仁已經退兵,沒有對他窮追猛打,才讓他不至于就此傾覆。
經此一役,他此前對龔守仁有多輕視,現在就覺得其有多可怕,不愧是敢箭射主君之人,用兵之計,毒如蝮蛇。
但他覺得龔守仁之毒,較之虞煜還是差了點,曆州渡一場大火,不僅讓他損兵折将,更直接擊潰了他麾下士卒的心理防線。
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奇怪東西,一旦點燃,火随風起,遇水不熄,還攜驚雷之聲,猶如天罰,以至于讓他手下的士兵終日惶恐不安,戰戰兢兢,才會在與龔守仁對戰中險遭攻破。
曆州渡一役後,他多次強令軍中不得私下議論,卻緻使謠言亦演亦烈,甚至從民間也流傳出了的太子承天所佑,逆者必遭天罰的說法,軍心一時更是動蕩不安。
他雖對此種說法嗤之以鼻,在他看來,老天爺就算要罰,罰的也是禍國殃民的虞雍之輩,和憤然起兵欲救萬民于水火的他有什麼關系。
但為了穩定軍心,他既不能放任此類流言繼續蔓延而不理會,更不能再次強壓不得讨論,因為此前強壓的結果已然擺在了他的眼前。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進退維谷之際,還是手下的幕僚向他獻上一計,以巫鬼之言,反誣虞煜為邪祟。
他一聽這個計策就覺得十分的符合自己的心意,當即拍闆同意。
和龔守仁交戰之後,他才得知,虞煜不止制造了曆州渡上遇水不熄的怪火,還曾在踞牢關前平地起風卷起滔天漩浪,這不是邪祟是什麼。
幕僚獻策說誣蔑,他可不覺得這是誣蔑,然後在曆州的民間有關太子虞煜是邪祟的傳言開始悄然流傳,雖比不上主流觀點的承天所佑說,但逐漸還是發展成了一股暗流,開始流向大雍的所有版圖。
虞煜不知道,他隻是随意一想,就間接窺破了安存德此刻的用心,也沒有辦法預知其對他布下的暗箭。
他隻是想要在入主錦州之前,把天下的局勢開誠布公,他要成為真正的錦州之主,而不是依靠着大雍太子的名義掌管錦州。
最主要的是,他覺得以太子之名掌管一州的這種想法不現實,錦州的有些官員是壞,但是他們并不笨,哪怕是邊野之地的大族,也不會放任沒有成算的子孫出來掌權。
這也是他要先入主古渡郡根治瘟疫的原因,他要以一個極高端的姿态,告訴錦州的所有人,他就是天選之子,千百年來無人可以制服的瘟疫,在他手中消弭無蹤。
并非他想裝神弄鬼,無奈皇帝的名聲在民間是實在是有夠壞的,哪怕原主自己名聲不錯,但若沒有了大雍做依靠,天底下的人,未必都會罵他這個破爛太子的帳。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被殺,大雍名存實亡的前提下,發自内心的敬仰他,信服他,那麼他們這支隊伍在後續的争鋒之中,才有一角之力。
群臣的想法他清楚,謹小慎微是關鍵,但他并不打算采納,唯有風高浪急,才是謀奪之時。
于是不顧傅泓的阻止,他神色平靜的向計樞闡述了錦州之外發生的一切。
梧州反了,我被州牧一箭穿胸;曆州反了,我把曆州渡一把火揚了;上京也反了,我們的皇帝被義軍殺了,目前的局勢是的我們的大雍除我之外,全都完了。
計樞看着太子将這些事情一一講來,平靜得仿佛在給他講解今晚的菜色,心中震驚無可言表,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傅泓則對太子的不加掩飾歎息不已,做為老師的他很清楚計樞的為人,是一個極端的利己主義者,聽聞這些信息,很有可能背刺與他們。
而裴安翊此刻也不把計樞當做自己人了,已悄然退至帳門的位置,堵住了計樞的退路,隻要他有異心,必定一擊殺之。
“這,就是目前的天下局勢,我此來錦州,便是奔着錦州之主的位置而來的,你可還有什麼疑慮?”
虞煜說完,也目帶探究的看着計樞,他很想知道這個未來的頂級謀士,在得知這一卻之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會不會是他所期盼的選擇?
“渝州計氏計樞,願攜古渡郡所駐千餘人,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然而出乎他們所有人預料的是,計樞沒有選擇正面回答虞煜的問題,而是在短暫的呆愣之後,跪地稽首,宣誓效忠。
“休想傷害殿下!”
緊接着就看到他被大喊着的裴安翊撲倒在地,在計樞的痛呼聲中,護持在外的甲士沖了進來。
還是虞煜反應迅速将他們再次揮退,算起來,在今晚已是第二次發生。
整個帳内陷入了如死的沉寂。
尴尬,是真的尴尬。
虞煜都想以袖掩面,不想看這讓他無比尴尬的畫面。
新對他誓死效忠的謀臣,被他的武将撲倒在地,效忠的話音未落,洪亮的喊聲驟然響起,至今還在帳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