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被宿盡舟的冷眼凍在原地,幹巴巴說:“魇尊?”
她一瞬間覺得更冷了。
老頭和青年在宿盡舟進門後就瑟縮到了角落,宿盡舟這個移動的大冰塊一出現,無論是周身寒氣,還是隐隐外散的威壓都讓他們驚懼不已。
老頭蒼白着一張臉,哆哆嗦嗦就要跪下,青年壓根生不起阻止的念頭,因為他也雙腿發軟,要不是少年人不怕天不怕地的倔勁撐着,這會早趴地上了。
迹棠埋頭當鹌鹑。
宿盡舟冷眼落在老頭身上,“去找人。”
老頭吓得一激靈,腦子好不容易轉起來,這才想明白宿盡舟的意思,應聲就要往外跑,人還沒跑出兩步,兩腿就不聽使喚地打了個彎,接着重重栽到地上。
青年扶着磚牆,好不容易去到老頭身邊,兩人攙扶着往外去。
他們一走,宿盡舟的視線就又回到迹棠身上。
迹棠朝他憨笑一下,全當感受不到他的冷氣,獻寶似的拿出簪子。“仙尊,這是魇尊之物,上面有魇尊的氣息。”
說是她的東西并不準确。
這枚簪子存在的時間也有上千年了,那時迹棠先宿盡舟一步出關,和同門師弟下山買了它。
這支素簪買時沒有任何花紋,上面的雲海紋還是迹棠親手刻的,隻是她手藝不精,刻出來的花紋不好看,還被師弟誤認為是圓滾滾的雞蛋。
她趁宿盡舟出關把簪子送給了他,說來這已經是宿盡舟的東西。
後來她捅了宿盡舟一劍,那之後兩人三十多年沒有再見,她和鲨奇就躲在九冥淵上,她把時間抛去腦後,一心建成九冥淵,其他時間不是在修煉,就是腦袋空空睡大覺。
再和宿盡舟見面,已經是三十五年後了。
她不知道宿盡舟怎麼找到的九冥淵,竟是要不管不顧直接闖進來。
迹棠一時慌了手腳,連費盡功夫建成的九冥淵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她在外躲了十年,再回九冥淵時,自然不見宿盡舟的身影,隻是在翹瑤五行陣外看見了這支素簪。
她抓着素簪哭了很久,鲨奇都要懷疑她的眼淚會淹死腳下樹木和草地了。
可迹棠停不下來,宿盡舟留下這枚簪子,就是要徹底和她斷絕來往了。
鲨奇還在她傷口上撒鹽,問她:你不就想這樣嗎?
迹棠被這句話紮得體無完膚,好久都沒緩過勁來。
迹棠陷在回憶裡,連手上素簪被宿盡舟取走都沒有察覺。
屋裡一時靜谧無聲。
宿盡舟緊緊抓着素簪不知在想什麼。
迹棠也久久沒能回神。
直到木門被敲響,宿盡舟才将手中素簪收進懷内,轉身道:“進來。”
老頭小心翼翼推開門,顫巍巍擡頭,對宿盡舟露出個卑微的笑來。
一人不耐煩地把他推進屋裡,推得他一個踉跄。
那人後一步走進來,高揚着調子問:“誰要魔頭法寶?”
屋内氣溫驟降,不是感覺上的,而是真實的降下了溫度。
青年跑進屋裡,攙扶着老頭又縮去了屋角。
男人沒管後面低着頭的迹棠,直接看向宿盡舟,“你?”
宿盡舟用靈力關上了木門,随即答了句:“我。”
迹棠被重重的關門聲拉回注意力,才擡頭,就看見宿盡舟擡起左臂,五指微收,進門的男人毫無反抗地被一股吸力吸向宿盡舟,下一刻,宿盡舟的手已經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随着宿盡舟手臂擡高,男人雙腳離地,他兩隻手抓着宿盡舟手腕拼命掙紮,掙脫不開又要掐訣施法,可訣已掐好,靈力卻凝固得一動不動。
他臉憋得通紅,逐漸發脹變紫。
宿盡舟微微歪頭,豎起的墨色長發順着肩膀滑下,他雙眸冷得不似活人,比登天城雪歸霜寒嶺上終年不化的冰雪還要寒涼。
男人被他看得汗毛倒立,一股股冷意不斷竄上後背。
片刻後,宿盡舟道:“你是地雲宮長老,窦吹衫。”
被叫對名字的男人驚愕難掩,可窒息的痛苦分秒都在增加,他顧不上别的,嘶啞道:“道友……認識我……為何……殺我……”
宿盡舟眸光淩厲,不再回答。他五指一擰,隻聽‘咔嚓’一聲,窦吹衫的頭便失力地垂了下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窦吹衫死不瞑目。
“殺殺殺……殺殺……”老頭跌坐在地,吓得話都說不清楚。
迹棠心裡也異常震驚。
眼前冷血無情,視人命如草芥的人真的是她惦念了上千年的師兄嗎?
這個叫窦吹衫的男人究竟和宿盡舟有什麼仇,能讓他在确定了對方身份後直接痛下殺手?
迹棠心裡疑問無數,思緒繁多。
短短時間,窦吹衫的屍體就被宿盡舟手中燃起的火焰燒得幹幹淨淨。
老頭和青年全身都濕透了,有被屋裡高溫逼出的汗水,也有因為驚恐留下的鼻涕眼淚,兩人跌坐的地方還有一灘水漬,迹棠蹙了蹙眉,别開眼不再看。
老頭像被吓得精神失常,不斷重複着‘殺’這個字。
宿盡舟低頭看去,老頭還沉浸在驚恐的情緒裡,倒是沒因為宿盡舟看去的視線做出什麼反應,而青年卻對上了宿盡舟的視線,那一眼太過駭人,他抖得篩糠,連跪下求饒都做不到。
宿盡舟步步走近。
每一步都像在宣判兩人離死亡更進一步。
青年在極度的恐懼中連哭都忘了,雙眸也變得越來越呆滞。
宿盡舟擡手放在兩人頭頂,隔着一段距離,手中掐訣,滿含靈力的忘失訣直沖而下,下一秒兩人便暈倒在地。
忘失訣可以讓人消失一段記憶,至于記憶能消失多少,全看施法人修為高低和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