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神色複雜,穿過一排排博古架,在深處看到了更令她吃驚的物件。
這是!這是她最喜愛的玉雕大床!
這張床她斷不會認錯,因為整張床都是由世間罕見的極品靈玉打造而成。
靈玉是她偶然所見,着實是費了很多心血才得這麼一件重寶。
這塊巨大的靈玉若是切割開,可以制作出不少頂級法寶,可迹棠最不缺的就是法寶,便随心所欲,将它放在卧室當床睡。
她蘇醒後前往九冥樓沒有見到這張床時,實在痛心疾首,卻不想這張玉床竟也會出現在宿盡舟的法寶洞府中!
她探手從床尾摸到床頭,還沒來得及感歎失而複得,一擡頭就又看見了石壁上挂着的長劍。
“迹杳……”
長劍瞬間發出一道淩厲的長鳴,似在回應她。它自己從劍鞘中飛出來,飛快地繞着迹棠轉了一圈。
迹棠抓過劍柄,手指在閃着寒芒的劍面上輕輕劃過。
自從她用迹杳刺傷了宿盡舟,就再也沒有見過它。
沒想到它一直被宿盡舟保管得很好。
迹杳微微晃動,蹭了蹭迹棠掌心。
迹棠歉意地撫摸它,“抱歉,讓你自己在這裡待了這麼久。”
迹杳安慰地用劍柄點了點她,随即飛起,迹棠看她飛到旁邊不遠,對着同樣挂在石壁上的另一把劍重重磕了一下。
迹棠馬上認出那是宿盡舟的佩劍,宿舟舟。
宿舟舟先前一直沒有動靜,像在裝死,這會被迹杳碰了才顫着劍身從劍鞘中出來,同樣鋒利的劍刃與迹杳碰在一起,兩把劍你來我往,相撞時卻輕手輕腳,看樣子不像打架,倒像玩鬧。
迹棠笑道:“你是想告訴我你不孤單,因為有舟舟在?”
迹杳又圍着迹棠轉了一圈,随即貼近迹棠,緊緊黏着她,表達出思念的意思。
迹棠抱着它輕聲說:“我暫時還不能帶你走,”她示意身後,“我還沒告訴師兄。”
宿舟舟劍尖輕點,碰碰迹杳。
迹棠笑,“舟舟是不是已經給你說了?”
迹杳還是黏在她身上不動。
迹棠無奈道:“别耍小性子,我會盡快來接你的。”
迹杳這才晃了晃。
宿舟舟靠過來,好似不舍的用劍柄碰了碰迹杳的劍柄。
迹杳不理它。
迹棠拍拍兩把劍,一手一把,把它們放進石壁的劍鞘中。
迹棠走回洞府中央,看向宿盡舟的目光格外複雜。
洞府内好些法寶經過剛才變故,魇氣稀薄得近乎消散。很大一部分都從洞府溢出,還有一部分現在正落在宿盡舟身上。
快要消散的魇氣絲絲縷縷,如蛛絲纖細,它們來自四面八方,最終都向着宿盡舟彙聚過去。
看到這裡迹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原來宿盡舟不是在收集她的法寶,而是在收集她留在法寶中的魇氣。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平白無故進入宿盡舟的夢境裡。
現在才終于知道:因為宿盡舟收集了太多太多留有她氣息的法寶,繼而憑借法寶中的魇氣入夢,正因為是她的魇氣,有這層關系在,她才會被拉入夢中。
也就是說,宿盡舟想要通過魇氣入夢見她,結果卻沒想到真把本人給拉進去了!
夢裡宿盡舟小心翼翼、哀傷懷念,是因為他終于在夢裡見到了她。
他放心歡喜、憂心歎息是因為怕下次夢裡沒有她。
——“我想見你,可一旦放任下去,我早晚有一天會瘋魔,那時便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裡有個魔鬼,我得控制它,可又不想滅殺它,但也不能讓它繼續瘋長……”
——“我可能沒辦法再時常出現了。”
——“我已知當年的大部分人是誰,我會一個一個殺了他們。”
夢中宿盡舟的話出現得越來越快。
迹棠将這些信息整合,四散的珠子終于串在了一起,一個念頭漸漸浮出水面。
魇尊死,心魔生。
迹棠如遭雷擊。
原來她才是那個讓宿盡舟生出心魔的根源!
宿盡舟非但沒在一開始粉碎心魔,反而以心魔為引,以迹棠魇氣為源,逆天而行,生生營造了一個有迹棠存在的夢境!
他明知魇尊已死,卻還是在夢中凝出了一個魇尊。
初次入夢,他溫柔小心,怕驚擾了她。第二次入夢,他安心喜悅,因為他知道這方法可行。
他說他沒辦法再時常出現,因為他要一個一個殺了他們。
那時迹棠不明白,現在都懂了。
他們是誰?
他們就是齊齊攻上九冥淵,利用渡劫天雷,将她打入九冥萬丈的名門正派。
宿盡舟是要趁心魔發作前殺了他們。
所以,夢境中被他用情至深看着的,被他擁入懷裡的,被他在唇上落下一吻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迹棠震驚得無以複加,半天才能動彈。
她眼底充血,酸澀難忍,默默坐到無知無覺的宿盡舟身邊。
他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他又是什麼時候喜歡她的?
和她這個遲鈍的師妹在一起很累吧?
迹棠總說自己和師兄天下第一好,總往師兄身上跳,有什麼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師兄。
她說過要是能和師兄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她從沒往深裡想過,可宿盡舟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暗暗喜歡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