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沙啞道:“宿盡舟,消停了吧,别總把希望放在我眼前,又讓我失望透頂。”
宿盡舟咬緊牙關,下颌繃緊。
“也許是迹棠一縷靈魄——”
“宿盡舟!”
又是長久的沉默。
煥莽擡頭看去,見宿盡舟像被釘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身上那件玄衣刺痛了煥莽的眼睛,他終是不忍,撐着座椅扶手站起來。
宿盡舟側眸。
煥莽重重拍在宿盡舟肩上,“兄弟,别折磨自己了,迹棠見了都要難過。”
短短一句,宿盡舟眼眶驟然變紅。
*
九冥淵地處晨梧州,與東栖國接壤。山勢險峻,危峰兀立,形成得天獨厚的天然屏障,将九冥淵和其他地界切割分明。
壽命百年的凡塵百姓望而卻步,修為高深的修士同樣不敢踏足。
可這都是魇尊還活着時。
如今魇尊已死,飛升雷劫将護山大陣翹瑤五行陣打碎成齑粉,這道天然屏障擋得住凡塵百姓,卻再也擋不住修煉之人。
隻是魇尊寶物早已被諸多修士搶奪瓜分,剩下燒的燒,踩的踩。往日令無數修士提之噤若寒蟬,望之心驚膽戰的九冥淵已成廢土,再無人踏足。
宿盡舟禦劍在前,帶人飛入九冥淵山底森林。
顧桑袅四處張望,林中樹木繁密茂盛,将豔陽盡數遮擋,就連禦劍帶起的風都多了些涼意,讓她忍不住打起哆嗦,用靈力護身。
她問:“我們不上九冥淵?”
煥莽瞥她,“這就是去九冥淵的路。”
迹棠一路無話,知道這個方向是通往林中深處傳送陣的。
隻是宿盡舟為何會知道?
她正想着,察覺一道視線看過來,她擡頭就和煥莽的目光對上。
煥莽沒有被抓包的心虛,他因為宿盡舟先前的話,嘴上說着不信,心裡想着不信,可還是會不由自主把注意力放在迹棠身上。
迹棠:“少族長有事?”
煥莽難得認真打量她,仔仔細細從頭看到尾,又搖了搖頭:這長相不是她妹子會選的,倒不是說這長相如何,而是以他對迹棠的了解,他妹子向來自戀又臭美,肯定會尋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美貌臉蛋栖身,且招搖過市。
迹棠:“?”
煥莽:“無事。”
迹棠莫名其妙。
宿盡舟很快找到傳送陣的位置,這熟悉程度更讓迹棠生疑。
這裡一位仙尊,一位少族長,兩位真人,自然是要迹棠這個小魇去激活法陣的。
她也習慣了,正要任勞任怨取靈石激活法陣,就見宿盡舟擡手制止了她,然後在幾人注視下,親自拿出靈石一一擺入陣中,激活法陣。
迹棠更是莫名,不知道仙尊怎麼突然開始親力親為了,正想,她就受了顧桑袅一記白眼和一聲輕哼。
她懶得理她,法陣啟用,眨眼間就将他們送至九冥淵頂。
煥莽看着蒼涼的九冥淵,心裡一陣揪疼。
他憤然:“你們名門正派真是高風亮節啊!”
顧桑袅聽不慣,反駁,“少族長說得什麼話,魇尊死後,是魇族沒來争搶法寶,還是魔族、妖族沒來?”
煥莽黑沉着臉,“顧岩,我看她是你妹妹,這次就不計較。”
顧岩還來不及說話,顧桑袅又嘴快說了一句:“我這話何錯之有?少族長又做什麼非要盯着人修來說。”
‘轟’的一聲巨響,顧桑袅如斷線的風筝飛了出去。在她墜落前的山地上形成一條巨大的裂縫,可見煥莽這道攻擊有多強。
顧岩臉色巨變,顧不上說話就要朝顧桑袅奔去。
可他還沒動,人就被煥莽锢住,動不了分毫。
煥莽冷下臉時氣勢逼人,龍族威壓不可小觑,他說:“你若不是我妹子的同門師弟,現在已經和那個女人一起被我扔下九冥淵喂寒魔魚了。”
“顧岩,管好那女人的嘴,這是最後一遍。”
顧岩終于能動,白着臉向宿盡舟和煥莽深深作揖,随即跑向顧桑袅。
煥莽收斂威勢,走到宿盡舟身旁。“我是不是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
宿盡舟淡然回:“我向來以理服人。”
煥莽被氣笑了:“你就瞎扯吧,說是看在顧岩的面子上,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迹棠。宿盡舟,你這雙手早就不幹淨了。”
宿盡舟眼神微挪。
煥莽随他視線,落向躲得遠遠的小魇身上。
兩人一句話不說,心裡卻在想同一件事。
煥莽:“她既然引我們來這,總能帶我們找到些什麼。”
宿盡舟嗯了聲。
煥莽聽不得他敷衍,語氣重了幾分,提醒他:“你可不要感情用事,别抱太大希望,就算早晚要被心魔踩得粉身碎骨……也晚點再死。”
宿盡舟冷眼睨他,“前半句是說給你自己聽的吧。”
煥莽狂妄地笑了下,隻是笑容裡多少添了點心虛的意味。
他冷哼,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