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盡舟眼底充滿紅血絲,如火焰般燙得他眼眶全都紅了。
良淑皇後:“母後錯了……大錯特錯……都怨母後,都怨……我……”
宿盡舟沉默半晌,看着像是陷入沉眠的良淑皇後,問門外姑娘,“她何時會醒?”
姑娘:“不……知……”
宿盡舟側身看來, “她在這裡安全嗎?”
姑娘疑惑地歪了歪頭, “亡者……需要……什麼安全?”
迹棠:“多謝姑娘,我們想在這裡休息一會。”
姑娘反應半天,才慢悠悠轉身離開。
迹棠想要給宿盡舟和良淑皇後單獨相處的空間,她探身想要關門,卻在門即将合上時聽見宿盡舟的聲音。
他聲音沙啞得不像樣子,隻叫了一聲‘迹棠’。
迹棠果斷關門,人已經來到宿盡舟身邊坐下。
她試探性地将手臂伸進宿盡舟臂彎,又慢慢繞了半圈。
宿盡舟周身冰涼,連玄衣都沁涼如冬日泉水。
這股寒意不是來自亡靈域的死氣,而是他自身泛起的寒涼。
她微微側身,擡手将宿盡舟梗起的脖子往自己這邊拉,他沒有抗拒,不可避免被迹棠拉得歪斜下身子。
兩人臉頰近得快要貼在一起,迹棠拉着他繼續向下,直到他枕在自己肩膀。
他身形高大,肩背寬闊,要想枕在迹棠肩膀,上身隻得弓起,姿勢并不舒服。可他就這麼弓着身子一動不動,任她擺弄,氣息呼在她脖頸間,帶起一陣戰栗。
她耳後和脖頸向來受不了這些貼近和呼吸,可她忍着,拉他下來的手轉而環住他後肩。
幾息後,她脖頸忽然被濕潤的涼意砸了一下,接着又不斷有涼意落下,順着她的肩膀滑入後背。
迹棠的心猛地揪在一處,眼睛瞬間就紅了。
她抽出環在他臂彎的手,跪起身擁抱他。
宿盡舟沒有擡頭,額頭依舊碰在她肩膀,和她相擁。
迹棠被抱得越來越緊,緊到她每一下呼吸都變得困難。可她沒動,盡量把呼吸放輕,生怕宿盡舟察覺到她呼吸的變化,繼而松開她。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誰都看不見誰,可卻異常用力地把對方抱緊。
隻有身體偶爾輕微地顫動一下,那是很難壓抑得住的情緒,在這一方破舊的小天地裡,順着臉頰滾落,痛徹心扉。
*
幾人暫時落腳在亡者之境。
宿盡舟上到暫住的屋子沒停,牽着迹棠繼續向上走。
迹棠拽拽他,“師兄,别送我了。”
他們就住在相鄰的兩間,她住得比他高半層,這些時日都是宿盡舟送她進屋後,再回自己的住處。
迹棠拉他下台階,“今晚好好休息。”
兩人眼底還都紅着,宿盡舟半垂着眸,抓抓迹棠的手,“你也是。”
迹棠見宿盡舟回屋也沒有馬上離開,她不在意門外台階上的灰塵,坐下靠着門靜坐了許久。
他們打算從亡靈域離開時,迹棠看着他合門的動作問:“師兄,你原諒良淑皇後了嗎?”
宿盡舟深深看向門裡的母後,想要把她的一切都牢牢刻入心底。
門合上了。
他微微阖眸說:“這要問七弟,他原諒母後了嗎?”
迹棠思緒紛亂。
在她不知道的門另一邊,宿盡舟也靠在門上。
夜忘川為亡者提供的居所頗為簡陋,這裡隻是亡者們為了消除執念而暫住的地方,門的縫隙雖不漏光,卻也擋不住聲音和氣味。
宿盡舟隔着這道搖搖晃晃的門,鼻間還能隐隐嗅到迹棠身上的香味。這抹香一直在門外,他很想現在就回身開門将她抱進懷裡,可又馬上忍住。
待門外香味漸漸散了,他才探出元神之力,遠遠‘看着’她進屋。
門扉合上,宿盡舟等了片刻,才出門去找夜白渡。
夜白渡剛剛指引亡者進入亡者之境,就在巨大厚重的門邊看見了宿盡舟。
隻一個眼神,夜白渡就知道宿盡舟有話要說。
他撐着幽冥燈繼續向裡走,而宿盡舟就等在原地。
一炷香後,夜白渡回來了。
兩人走到偏僻的角落,這裡亡者稀少,夜白渡徑直将幽冥燈滅了。
他回身,“想問什麼?”
宿盡舟單刀直入,“迹棠是不是進過熔爐?”
夜白渡表情平淡而冷漠,對他的問題早有準備,“我想到你會來問。”
夜白渡知道,他們在熔爐地時,他掩飾得很好的情緒還是被宿盡舟發現了。
他不吃驚,反倒覺得合該如此。
如果宿盡舟發現不了,那他在修真界殘酷的争奪中活不到現在,也升不上渡劫期,更不值得迹棠冒那麼大的風險。
夜白渡同樣直截了當:“她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