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可是把你們的關系完完全全說反了。”黑衣領主很有閑心地向她展示迎仙橋,“看,這就是前往仙界的必經之路,如果你渡劫飛升,那就是萬年來……想必所有人都會高看你一眼。”
他故意道:“你現在在這裡,那九冥淵正在渡劫的是誰?”
宿盡舟看向迹棠,見她表情不爽,想來心裡應該是很想把黑衣領主拉下來打一頓的。
迹棠:“别這麼大的好奇心啊老頭,你連我在渡劫都知道,還需要問九冥淵正在渡劫的是誰嗎?啰嗦什麼,要打直接打!”
黑衣領主兀自搖頭,“還是孩子,沉不住氣。”
雷劫可不會因為兩人說話就停下。
宿盡舟暗自在心中說:“第七十九道。”
第七十九道雷劫轟然降下,洞府早就被雷劫轟擊得不見蹤影。
雷劫直沖宿盡舟而來,照這個威勢,如果落在宿盡舟身上,他肯定比洞府碎渣還要碎得更加徹底。
宿盡舟習有迹棠偷偷放在他溯玄宗洞府的雷華鍛體訣,又覺得是自己命大,也有些運氣,才能在渡劫時以肉身抗下最後的天雷。
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是迹棠幫他扛下了臨近最後的這兩道雷劫。
這是宿盡舟的雷劫,隻要不是主動靠近招惹,雷劫就不會攻擊别人。
但隻要幹預進來,那無異于是幹預了他人因果。
雷劫被挑釁權威,落在迹棠身上的威勢更強,幾乎就要接近最後一道雷劫的威力。
迹棠護在宿盡舟身邊,雷劫飛龍般盤旋在迹棠頭頂。
雷龍俯沖直下,祂劈開雲層,所過之處黑雲盡數退避,無數刺眼電流鎖住被沖散的黑雲,爆裂聲此起彼伏,龍頭咬向迹棠,非要把她咬成碎末才罷休。
雷龍和迹棠碰撞的瞬間,迹棠身上濃郁到外溢的魇氣就滅了大半。
宿盡舟快步走近,他看都沒看地上昏迷的自己,先注意的就是迹棠護在身外的防禦法術。
他離得近,才看到迹棠還有别的動作。
她正支撐着魇族高階防禦法術,蹲身在宿盡舟旁邊為他療傷。
宿盡舟見她臉色越來越白,防禦法術快被雷龍擊打得潰不成軍。
她不斷輸出魇氣,想來魇魂丹已經運轉到了極限。
宿盡舟目光落在她右手手腕上,那裡帶着能将魇氣轉化為靈力的轉靈镯。
迹棠不僅要給他療傷,還要幫他抵禦兩道雷劫。她本體在這,還做了個分身留在九冥淵抵禦自己的雷劫。
她就一個人,已經分身乏術。
第七十九道雷劫結束,雷龍如光消散,威力猶存,迹棠全身在雷華的籠罩下泛起一層瑩白色的淡芒。
她彎曲的後背又蜷縮幾分,覆在宿盡舟身上的手沒有被雷龍打退,轉化的靈力還在不斷向宿盡舟體内湧入。
黑衣領主‘咦’了一聲,飛近迹棠,“我倒是小瞧你了。”
迹棠沒有精力應付他,額角冷汗順着臉頰滑落。
她臉上血色盡失,呼吸短促,又清又淺。
宿盡舟心裡像被淩遲般劇痛,一刀一刀,快要把心剜空了。
他是知道迹棠實力的,所以當得知迹棠墜下九冥淵時,他是一萬個不相信。
他不相信迹棠渡不過雷劫,即便宗派宮府攻上九冥淵,他們也不可能有能力把迹棠逼到絕境。
他猜那些人肯定用了什麼不入流的手段,才讓迹棠措手不及,讓他們有了可趁之機。
所以他恨極了那些人,勢必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以死謝罪。
而現在他終于清楚迹棠為何抵不過雷劫,敵不過那些人。
因為她在此之前就已經受了傷——為他承受兩道雷劫,還在幫他療傷時用了太多的力量。
第八十道雷劫很快自暗雲中露頭,消散的雷龍如不滅之身,再一次穿透雲層。龍吟響徹天際,目之所及的暗色天空全部被銀白閃電鋪滿,聲勢浩大。
天雷所在,萬物不生。
雷電灑下的銀白瀑布将天與地連接在一起。海面翻滾炸起,不斷上升,似乎是向天空之上盤旋的雷龍獻上最崇高的敬意,它們朝拜祂,為祂歡呼,是它最虔誠的信徒。
孤島被信徒們包圍,孤立無援,海浪化身一頭頭咆哮着伸出利爪的巨獸,它們肆虐地撕扯着一切。
礁石被掩埋,整個孤島都浸濕在野獸們洶湧的席卷下。
迹棠在野獸之間,渾身濕透。
她的長發黏在臉側和脖頸,狂猛撞擊而來的海水落在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她幾乎睜不開眼睛,睫毛不斷被沖刷,海水潑到臉上,皮膚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痧。
她俨然是狂風暴雨中一朵快要被沖打進泥土裡的殘瓣海棠,葉片搖曳,花瓣垂落。
宿盡舟在幻境裡也被淋濕,他試圖用寬袖遮在迹棠頭頂,然而狂風暴雨卻穿過袖袍,依舊落在迹棠身上,将她打落得更徹底。
迹棠繼續加快治療的速度,黑衣領主卻在這時發難。
迹棠抵禦雷劫的防禦法術被他一擊即潰,雷龍也在這時淩空飛下。
留給迹棠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中斷給宿盡舟的治療,全力結出法印,才能抵禦兇猛狂暴的雷龍。
然而一旦她終止治療,宿盡舟五髒六腑就會被橫沖直撞的雷劫攪碎,再無生機。
黑衣領主低聲笑道:“你要怎麼選呢,迹棠。”
雷龍蜿蜒百丈,俯沖的力量帶起飓風,連深埋地底百年的巨樹都能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