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舟湖。
涼風沙瑟,深邃的湖面輕波蕩漾,風撒金碎。
漾舟湖無舟,隻有湖邊拴着的一艘烏篷船。茅柴蓋頂,疏朽木柱滲水波,潮濕輕憑随風晃動。
顧絨圍着岸邊轉了一圈,看見着四下無人,在一處長凳上獨坐。
瞭望着平靜的湖面,心裡也格外安甯,一種不知名的心緒湧上心頭,執着細絹的手帕擦過團扇斧的斧身,輕輕摸索着細小的碎痕。
一片葉子搖曳中落到船頭。
别處的觀賞湖畫舫漫行,遊人絡繹不絕,漾舟湖一望無盡處微波卷卷,涼風悠悠雲端來,淺藍色暈染遠山,沒道理不利用起來。
這裡雖然離辟玄區的中心與景淵閣較遠,也并不冷清,是一處閑雅的處所,周圍幹淨清潔,不乏有過路行人。怎會在湖中栓着一煞風景的古董船,莫不是屬于這兒的主人?
收起團山斧,盈氣而起,輕紗飛舞翩跹,周身的靈氣将她帶入山水長卷中,躍上船頭,顧絨貓着腰往裡探了一眼。
什麼都沒有,隻是空空如也的一艘小船。
這兒真的沒人嗎?
顧絨蹙眉,顯出點點不解,念念有詞。
就這樣平白地被江承禮耍了!!
真是被氣笑了,抿了下嘴,嘴角勾起一絲的弧度。
她生着悶氣,用力往那兒一坐,船隻搖晃位移,湖面生出圈圈圓圓的波痕。
坐在船裡到涼快不少。
傳出隆隆的悶雷聲,她擡頭往外張望,并不見變天的迹象,扭頭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似乎是從這另一側傳出來的。
顧絨挪了兩步,就朝船尾去。這另一側竟是另一處湖……
不,是另一個季節。
紛飛的細小鵝絨中夾雜着悶雷聲,迷蒙的天空是秋冬的雪色,湖很靜更加得幽深,仿佛一面浸在水裡的亮潔明鏡。
那一處站在船上,這一處竟是在岸邊,不見什麼船隻。
顧絨向前走去,穿過曲折的棧橋,前面正有人在亭中,米黃色的錦緞繡着金色的蓮紋和玄鳥,與系在勁腰上的黃玉蓮紋玉佩相得益彰,出塵之表,氣宇非凡。
他還是淺金色的面具斜斜地遮住半張臉,讓人一眼就注意到筆挺的鼻梁,面具後琥珀色幽深的雙眸正專注地看着棋盤。
墨色扳指的美手正執着白子在玄色棋盤上自弈。
這不是顧絨第一次見川珩,隻是這白皚皚一片的水墨雪景中,這金色暖光的一身格外亮眼,确有華貴的氣度加身。
顧絨在亭外看他在專心地下棋,是一種忘我的意境。
黑白棋子錯綜複雜,似有虬龍卧盤咄咄逼人,兩色間你來我往,雖然她沒學過下棋,也覺得棋面稱得上精彩。
亭子上鋪設深色雷擊木地闆,還有側邊擺放着茶幾上,一套茶具和幾本書。
見他不理會自己,顧絨并不生氣,修士多少高高在上的姿态或有古怪的脾氣,川珩并不注意她,卻也讓她進來了沒趕她走,應該是之前執行任務時對她還有映象。
顧絨自然地蹲坐到亭下的台階上看雪,俨然是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态,天色變幻,有時還會出現一陣閃電。
她心裡想着怎麼組織語言,方才憑借着一腔熱血就來到了這裡,并沒有什麼準備,一定要沉住氣。
江承禮下棋有時會擡頭看她,就見她蹲坐在石階上,露出毛茸茸的紮着發髻的腦袋,似乎有些委屈。
時間有時變得很漫長,又似乎很快,一下子他的棋就敗下鎮來。
指尖将剛觸及到棋盤的黑子收回,骨節分明的手掌包裹着圓潤的棋子,似乎歎了口氣,還是忍不住道,“何事?”
清冷磁性的嗓音帶着水滴冰塊的清潤和低沉,顧絨直起身,“川珩前輩,顧絨想求景淵閣幫忙找一件寶物,才來拜見。”
他略微停頓,又執起一枚棋子放入棋盤中。
“顧絨在景淵閣中拍賣後,遇到明陣宗的江師兄,他說您是他好友。”
帶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反應,顧絨心中不免有點焦急,口齒伶俐,朱唇張合間,從口中蹦出一連串的語句。
“川珩前輩,顧絨苦尋垚靈土多日,苦悶不已,聽聞景淵閣縱橫四海,羅緻奇珍,特來拜見。”
許多人借着贊歎樓中的東西多來誇耀他的權勢,他之前一向不在意他人的奉承,置之度外,如今卻很受用。川珩不禁失笑,并不是他不肯答應,她所求之物并不好尋。
顧絨話音剛落,一道亮光劃過灰色的雲間,在雲間穿梭落到遠處的水面,亭子外就響起轟鳴作響的雷聲,劈過幾道閃電。
她的心思正全在垚靈土上,一時不察聽到大聲的轟鳴的驚雷,叉鼓隆隆。
瑟縮了一下,心緊張地跳動,手微微顫抖地扶住額頭,低下頭盡量不讓自己看到閃電。
如今是修士,但顧絨還是有點怕雷,聽說金丹期後的每一次進階都有雷劫,顧絨不免有點忐忑。
她微微擡眉掃見桌案旁的幾本書,最上面的書名是《風過淩實·一》。
這是第一冊,這本書她的空間裡也正好有,講述的是淩實大陸自有修士以來流傳于世的奇聞逸事。
其中的主人公第一冊主要講述修真界各個時代的傳奇,包括飛升修士,各界大能,妖獸,第二冊講述淩實大陸的辟玄區,各城池來曆和演變以及有成就的凡人,第三冊講述各界的奇珍異寶。
這本書放在身側像是剛看過,他也愛看這些雜書?這個發現似乎對她是個趣事。
他不論是愛看,還是有目的的翻閱,都能稍微拉近點距離。
如今的靈根是後天煉成,在這樣的環境下修煉,有助于他對外化靈力的控制。
看到顧絨瑟縮抱頭的瞬間,川珩倒茶的手微擡,将修煉中的雷靈力無聲地收回,天際的雷雪逐漸消停,隻留下了點還未下完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