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未時開始下的。
斜風細雨,竹簾搖曳。
陰雨的天空是浸潤的宣紙,暈染朦胧,細密的雨絲躍動,鳥雀咕啾。
無數針線的雨絲團成瑩潤的水珠,噼噼啪啪地落下,在野綠與赤瓦間滾動。
台階還是霧面的,向兩旁的細渠彙成潺潺的泠聲,環佩叮當。
他撐傘而入,一眼就瞧見了前殿中并肩而坐又談笑的二人。
眸光微動。
正是上午的第一場拍賣結束,中場休息,等待第二場。
正巧何景安拍到了一件丹藥,實用又足夠價值作為入場券。
一個陰影從後面遮住了二人的光。
顧絨轉身時,何景安早已轉身,目光銳利,警惕地看着顧絨身後的男人。
藏藍色的對襟廣袖錦袍,金色星子印紋,繡着紫蓮神秘深邃,與金色的華貴交織。墨玉環佩垂腰,與扳指相得益彰。
顧絨看向身後,眼神微眯,他站在背光裡,是江承禮?
顧絨對江說活,“江師兄怎麼得空來啊。”
江承禮深邃的琥珀眼眸泛着笑,點點頭。
“今日很奇特遇見兩位好友,”她接着介紹,“景安兄,這位就是明陣宗的江承禮,二人也應該見過才是。”
看到何景安沒有反應過來,蹙眉思索,她又道,“就是清蓮秘境的時候,還有太虛宗大殿裡。 ”
何景安這才反應過來,與江承禮客套,“原來是江道友,幸會幸會。”
“這位江師兄也是景淵閣的常客。”
他道,“兩位都熟悉景淵閣,實在是在下的好運,二位可一定要幫我啊。”
這句話音落下,一時竟無人接話、沉默。
江承禮眼眸無波,微微勾唇帶出疏離寒意,不禁意地揚頭看了眼樓梯,霎時間和煦又漫不經心,“在下還有其他要事,二位請便。”
何景安微微一愣,君子有禮又矜貴疏離。
子溫而厲,可見一斑。
君子得體中的漠然,卻更加讓他難過,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相幫。
顧絨拉了拉他的衣擺,提醒道,“快要開始下半場了。”
一座有趣的藥酒盞上台。
二樓江承禮倚靠的高桌上,低頭注視着樓下的拍賣,眼裡泛濫着陰暗的寒光,望向一旁的淵月笛。
台下,比肩而坐,少女攸地轉身,立牌遮面燦然一笑,一旁的年輕男子傾身意會地側目頭。
澎湃,又平息。
輕靈的笛聲飄渺而出,纏綿缭繞,深情中随時湧出一個急流。
競拍中的少女耳間忽聞笛音,擡頭見并未驚動他人。
一時,竟心領神會。
“景安兄,我離開一下。”
“好。”何景安扭頭,看着顧絨走上二樓。
競價的叫喊聲雜亂,笛音引誘牽動,少女清晰,又帶着混沌地跑上台階。
“咚、咚。”
顧絨敲門入内,房間中冷意冰凍着空氣,閃閃的雪晶飄在凝窒的低氣壓中。
他獨坐于懸窗邊,世家公子的華緞風姿,蕭肅矜貴的身形背對着她。
顧絨蹙眉輕輕地靠近他,感覺他身邊涼涼的,冰靈力都撒出來了。
突然帶什麼面具???
她詫異地來到他身側坐下,見他的冷漠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而消散,傳出些冷香來。
顧絨雷區蹦迪,“樓主,方才看見江師兄上來找你,怎麼沒見到他?”
他側頭,難以置信地眼波摩挲她的芙蓉面。
嬌美又清怡,明明是一張美麗的臉,不經意間飄出的一句話卻能将人瞬間燃燒。
川珩聽到“江師兄”三個字,心裡一個激靈,但還是努力安耐住。
她也是故意氣自己,但他也從沒有向她隐瞞二人是一個人的事情。
以她的聰明應該是早就猜到了,但是,沒想到她竟陰陽起來。
男子委屈隻好問道,“方才是何人。”
見他轉移話題,顧絨挑眉起身,好整以暇地開口,“步玄宗門的景安兄。”
“景安兄,他也是特地來見你的,就如我上次一般。”
少女平靜道,眼裡卻流露出剛才不是告訴你了,怎麼又問的神色,就是有那種挑興的感覺,川珩都快被氣笑了。
他看着在屋内散步的女子,嘴毒道,“你自己也正在求東西,自身難保,還引薦别人,有心思……”
顧絨一時氣急,猛然從書裡擡起頭,打斷,“我與景安兄是正經進來參加拍賣,是有程序的正事,不像旁人。”
随後諷刺的扯了扯嘴角,将書放回書架上,立在一旁氣悶,也不說話。
就是說還在怪他。
他一步一低氣壓,眼神,翻騰,晦暗又吃醋的氣場眼神流露,與之前不一樣的氣勢。
察覺他一步步逼近,胸膛将陰影遮擋,顧絨睥睨地看他,驚覺他原來那麼高,至少有一米八幾。她微微皺眉,也後退一步就要貼到了牆上。
二人間隻有一寸。
耳畔的呼吸聲灼熱,顧絨聞到他身上雪蓮香的凜冽,又帶出朦胧暖意的誘惑。
……被壁咚了?
琥珀般的深色潭水隻倒影出一人,他薄唇翕動,眼神情感洶湧,欲語還休,“我何時有真的瞞你。”
顧絨:那也是遮遮掩掩的,沒有直接說呀。
她對于他的情況到底如何,也懶得了解……
他傾身靠近,手握着墨笛撩過她的腰肢,幾乎是将少女纖巧的身姿圈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