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蹴鞠還給他,小孩有禮地朝她緻謝,可愛得緊,無咎将六歲孩童的手牽住繼續向前走,“幼子臨安沖撞了姑娘,在下替孩兒向你陪不是,請勿怪罪。”
“無妨,臨安乖巧可愛讨人喜歡,怎忍心怪罪。”
沈府也是大,行至後院兒的路途中,鸢璃與無咎聊了一路。
從他口中得知,臨安乃是他逃難回江南時撿到的孩童,臨安生身父母死于京都街頭的戰亂。無咎初見他時,他的父母用身體将他蓋住,臨安才得以支撐到遇見無咎。
臨安躺在死人堆裡,不哭也不鬧,就那般怔怔地看着他。想起臨簡曾告訴他的話,無咎當即詢問臨安是否願意跟他回家。
臨簡是個孤兒,又無兒無女,無咎便收養孩童姓臨,令他族譜不至于冷清,後繼有人。
而府中那些家丁小厮便是當年護助難民逃亡的黑甲衛,無咎用臨簡留下的安生銀買了宅子,替他開了族譜,為大家創造了一個家。
行至後院,偌大的草地上矗立着不計其數的墳包,墳包一路蔓延至山間,有的有個名字,有的隻是衣冠冢,有的不知名字,徒留塊空碑。
“二位姑娘别怕,這些都是與主君出生入死的黑甲衛,大多都是衣冠冢,裡頭埋着的隻有塊身前所穿衣衫上裁下的碎布,别看這兒共有五千八百六十四座墳,實際隻有一千零五十八座墳有屍骨。”
雖說戰亂生死無常,但鸢璃還是有些震驚,不僅僅震驚于此山埋葬着如此多的黑甲衛,更是震驚于無咎給他們魂魄都立了個安身處。
“這麼多布和屍首都是你從京都皇宮内帶回來的?”
“也不全然是我,溫王當初帶着三千黑甲衛闖入宮中意欲帶回王妃屍首,怎奈失敗了,不僅王妃沒帶回,還全軍覆沒了。那些碎布是我掏出在宮裡攢的所有家當賄賂了西疆宮人,從他們身上割下碎布帶回江南,立了衣冠冢,好讓他們的亡魂有個安息之處。”
無咎說話時看着那些墳包笑容淡然,鸢璃為之欽佩。
“府主有心了,這麼多将士姓名,您都一一刻了上去。”
“非也非也,主君曾告訴我,溫王從建立黑甲衛開始,他便令繡娘在每個将士衣領繡上他們的名字。他向将士們承諾,哪怕隻有一絲可能,也會将他們帶回立個衣冠冢,有個亡魂安息之處。”
鸢璃聽着溫以辭的往事,不禁心酸得眼淚凝聚。
順着那林中小道盤旋進山,石闆路兩旁矗立着更多的衣冠冢,林中草木旺盛枝繁葉茂,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撒下,墓碑上留下斑駁的樹影。
行至山頂,鸢璃已有些腿軟,無咎抱着臨安卻健步如飛。
看着她喘着粗氣,無咎語氣愧疚道:“真是抱歉,我常來,也就習慣了山路,忘了停下來歇息歇息。”
透過無咎身後,鸢璃遠遠瞧見那身後的兩個墓,與山下不同,這墓碑要豪華氣派得多。
“府主日日都來嗎?”
無咎走到那左側墳墓前邊插香燭邊回答道:“嗯,我怕我家主君在山裡孤零零的,他喜聽我的琴聲,我便日日都來彈與他聽。”
臨安學着阿父的模樣點燃三支細香遞給她們,自己拿着香先去溫王墓前三叩首,再去臨簡墓前跪拜道:爹爹安好,孩兒來看您了。”
鸢璃向那座合葬大墓靠近,碑上镌刻她一家四口,而那墓中并無他們的孩兒屍骨,有的興許隻是件她縫的小衣服。
“溫王妃的屍骨也在此?”
“不在,她在帝後祠。”
無咎站起身子,從墓旁不遠處的小屋裡取出那把他視若珍寶的桐木琴,鸢璃看見那墓碑上镌刻着:愛夫臨簡之墓。
他在臨簡墓前席地而坐,桐木琴宛轉悠揚的曲調彈起,臨安安靜地跪坐無咎身後,右手随着他的琴聲不自覺打着節拍。
那曲調,她聽過一次,在落水後為感謝臨簡而設的筵席上。
從無咎處離去,鸢璃在那後山下了保護咒,可保邪祟百年不擾。
臨簡所說的帝後祠在京都堯尾山,整座帝後祠挖空了山脈,穿過八層陪葬地才到主墓室,彙聚幾國機關師以不用語言術法而設立機關。
鸢璃在迷宮般的地宮裡穿梭,甚至還有道家陣法,不計其數的珍寶都夠她修幾十座寺廟了。